聽說宮裡來人,長平侯先是一愣,爾後驚喜不已。
“來的是誰?可是聖人派過來的?”
自從去年被勒令在家反省,且都快要反省一年,仍不見起複的希望,這對於正值壯年、覺得自己還能在朝中再乾個三十年的男人來說,不啻於致命打擊,原本的意氣風發,快要被無所事事消磨掉。
一直被關在家裡,不能出門,這時間一長,人也會變得頹廢,甚至會做一些以前不會做的事,例如背著妻子偷腥之類的。
對此長平侯也是有些愧疚的,隻是這份愧疚,在仕途不如意時很快就消失,甚至開始埋怨妻子,沒教好女兒L,害得自己被牽連,丟了差事。
也因為如此,這半年來,長平侯夫妻倆的關係變得僵硬,不複以往的恩愛。
父母的關係不好,連帶著也影響到子女,褚瑾玉便不愛回家。
至於褚惜玉,作為出嫁女,她也不好管父母的事,而且她也沒精力關心父母如何。她嫁入榮親王府伊始,過得也十分不如意,時常回娘家哭訴。
長平侯看著夫妻不睦,家不像家,對此也是難受的。
他希望這個家能回到去年秋天之前,夫妻恩愛,子女孝順,他是風光無限的長平侯,妻子是太後信重的靜安郡主,兒L女孝順乖巧,是前途無量的龍鳳胎,人人喜愛。
是以得知宮裡來人,他第一時間以為是聖人終於想起他。
張總管尷尬地道:“侯爺,不是聖人派來的,來的是慈寧宮的李公公。”
長平侯愕然,很快又高興地問:“可是太後要召見夫人?”
雖不是聖人派過來的,太後派過來的也不錯啊,隻要妻子能重新獲得太後的重視,有太後幫忙美言,自己起複指日可待。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太後不僅召見妻子,也召見他。
張總管道:“侯爺,太後還等著您和夫人呢,趕緊準備,以免讓太後娘娘久等。”
聞言,長平侯雖納悶,倒也沒再遲疑,趕緊讓人去通知妻子。
宮裡召見是大事,長平侯夫妻倆都不敢拖拉,夫妻倆很快就洗漱更衣,打扮得體進宮。
在長平侯府等候的李公公見夫妻倆來了,也不多作寒暄,直接道:“走罷。”
察覺到他輕慢的態度,孟蓉——或者說孟芙心裡直覺不好。
她勉強地笑道:“李公公,不知太後召見我們夫妻倆有何事?”她以前也在慈寧宮行走,倒是認得這太監。
說著,示意身邊的嬤嬤遞了一個裝銀票的荷包過去。
然而李公公拒絕了,皮笑肉不笑地道:“夫人進宮便知。”
孟芙見狀,一顆心更是沉得厲害。
這些宮裡的太監,都是無根的浮萍,沒有安全感,最愛這等黃白之物,一般他們出宮傳達宮中貴人的口諭時,隻要舍些銀錢,多少也會給他們行個方便,給人透露幾分。
如果哪天他們拒絕了,不是他們改邪歸正
,不貪了,而是事情嚴重到讓他們覺得拿這錢燙手。
兩人坐上馬車,馬車朝著宮裡而去。
長平侯也反應過來有些不對,惴惴地說:“阿蓉,你說太後怎會突然召咱們進宮?是不是發生什麼事?”
孟芙沉著臉坐在那裡,沒有作聲。
自從書房事件後,夫妻倆的感情破滅,兩人其實許久沒有說過貼心話,亦無法再恢複以往的融洽。
隻是礙於某些原因,兩人明麵上仍是當作無事發生,僵硬地處著。
“阿蓉……”長平侯見她不作聲,繼續道,“你素來聰明,你覺得會是什麼?”
對於妻子的聰慧,他從來不懷疑。
孟芙被他煩得不行,“我哪知道!”
她不願意去想那個最壞的結果,卻又猜不透太後突然召喚他們進宮的原因。
聽他口口聲聲地叫著“阿蓉”,若是以往她沒覺得有什麼,這是她自己選的人生,是她選的丈夫,就算蠢了一點,至少是個侯爺。
可這會兒L,她突然就有些忍不住了。
她低喝道:“彆叫我阿蓉!”
長平侯被她突如其來的喝斥弄得有些懵,下意識地往外看,緊張地說:“阿蓉,你在說什麼啊?”
孟芙冷冷地看著他,突然笑了下,說道:“隻是不愛聽你這麼叫我。”
長平侯並未因她的態度生氣,反而越發的惴惴不安,“阿……夫人,你彆這樣。”
以往夫人都不會這麼喝斥,她的態度變化,讓他直覺不安。
孟芙隻是定定地看了他許久,心裡有些失望,閉上眼睛,不再搭理他。
馬車抵達宮門前,夫妻倆下車時,發現旁邊還有一輛馬車,是靖國公府的馬車。
靖國公站在馬車停,似是在等人。
在靖國公身邊,還有慈寧宮的太監候在一旁。
看到這一幕,孟芙的心沉得更加厲害,艱難地叫了一聲“爹”。
長平侯小心地問:“嶽父,您怎會在此?”想到什麼,他大驚失色,“太後也召見您?”
靖國公看著沉著臉的女兒L,以及滿臉驚慌的女婿,心裡已有種預感。
和這一年被徹底地排擠在權貴圈之外、完全接收不到消息的長平侯府不同,靖國公府有慶陽大長公主的遺澤,還是很風光的,是以在宮裡來人召見後不久,靖國公就得到消息,知道雍王妃一早就進了宮。
想起四月份時,褚映玉私下來找他,咄咄逼人的態度,靖國公不禁閉了閉眼睛,心裡生出無限的悔意。
當年那孩子出生時,就應該除掉她。
若不是長平侯老夫人攔著,長平侯也遲疑不決,何至於留下這禍根?
靖國公再次睜開眼睛,朝女兒L、女婿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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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證人進來的是蘇媃。
看到蘇媃時,元康帝眸光微動,原本的八分相信變成十分。
蘇媃是暗衛營出來的
暗衛,知道這事的極少?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宮裡隻有元康帝和皇後知曉,甚至當初將蘇媃送到陸玄愔身邊,也是元康帝允許的。
那時候太子死了,皇後身中巨毒,陸玄愔年紀又小。
為了保護僅剩的嫡子,也為了保證他的將來,元康帝答應皇後,將嫡子送去北疆掙軍功,同時也派蘇媃跟去保護他。
蘇媃是暗衛營中最優秀的暗衛,優秀到甚至不能以性彆來區分她,這樣優秀的暗衛,一般都是用來保護未來儲君的。
元康帝原是想將蘇媃送去給太子的,可惜還來不及送,太子就死了。
基於補償的心態,他答應皇後,將蘇媃送到陸玄愔身邊,保護他周全。
以蘇媃的本事,若要查清當年之事,卻是有可能的。
其他人也知道蘇媃,不過都以為是皇後特地讓人調|教好伺候小兒L子的,倒也沒懷疑什麼。
畢竟皇後調|教出來的人,都是不差的。
蘇媃恭敬地將整理好的證據呈給元康帝。
其他皇子很是克製,才沒有伸長脖子去看那些證據,其實心裡好奇得不得了。
元康帝看完後,又將證據遞給皇後。
至於為何沒給太後,是因為太後年歲已大,有些老眼昏花,平時看件信等都是讓宮人讀給她聽,現在也沒必要給她看。
太後看了這些證人,聽著蘇媃一個個介紹過去,不時地點頭。
直到孤鴻子時,她有些納悶,“這位道長又是何人?”
孤鴻子上前,行了一禮,“見過太後娘娘,貧道是鬆鶴道觀的弟子,道號孤鴻子,重山道長是貧道的師父。”
太後訝然,她知道鬆鶴道觀,鬆鶴道觀的道士們醫術都很不錯,名聞天下,就算她在宮裡,也略有耳聞。
她不解地問:“道長怎地也成證人了?”
鬆鶴道觀的道士不是很少會插手權貴之事嗎?
孤鴻子無奈地解釋,“當年貧道路過京城……”
聽完他的解釋,太後勃然大怒,氣得拍桌子,“真是混賬東西!靖國公居然想出給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批命,說她刑克六親,他這是想做什麼?要逼死映玉不成?映玉不是他的外孫女嗎?哪有這般惡毒的外祖父?”
俗話說虎毒尚不食子,老人有隔輩親,靖國公如此行為,讓素來對孫輩慈和的太後簡直不能理解。
皇後冷笑道:“母後,他連親生女兒L都能不顧,何況隻是一個外孫女罷了。”
太後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看向褚映玉的目光越發的憐惜。
原本以為這孩子已經夠苦,沒想到還能更苦,差一點就要頂著刑克六親的名頭長大,有這樣命格的孩子,哪家敢娶?哪家敢接近?
褚映玉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裡,低著頭,身子微顫,似是傷心到極點。
陸玄愔握著她的手無聲安慰。
終於,在蘇媃介紹到老吳時,靖國公和長平侯夫妻倆到了。
三人進來時,發現殿裡的
人很多,所有的視線都落到他們身上。
長平侯有些慌亂地跟著嶽父、妻子上前行禮,靖國公和孟芙顯得極為鎮定,讓人不禁感慨一聲,不愧是父女倆,心都是一樣的硬。
三人跪在那裡,沒人叫他們起,他們也不敢起。
太後盯著孟芙看了看,說道:“你就是孟芙?”
聽到這話,長平侯臉上露出驚駭之色,靖國公心頭一緊,唯有孟芙,垂首跪著,默默不語。
看到長平侯沒有掩飾的反應,眾人便知褚映玉說的是真的。
再看靖國公和孟芙,兩人仍是不動聲色,倒是襯得長平侯實在蠢得厲害。
想到這麼蠢的人,居然敢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連元康帝都覺得匪夷所思,他是如何敢讓孟芙取代元配妻子的?就不怕哪天真相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