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聖旨將所有人都乾懵了。
前朝後宮俱是嘩然,誰也沒預料到,前麵諸皇子還在爭儲呢,聖人就悄無聲息地要立個皇太孫,將所有人都打得措手不及。
這事沒有絲毫的預兆,就算當日在太後宮裡的幾位太妃隱約覺得聖人對待雍王府的小郡王的態度有些奇怪,卻沒想到聖人會折騰出個這麼大的。
這聖旨一出,不少朝臣都進宮請求聖人三思。
立一個才五個月的小奶娃為皇太孫?這不是搞笑嗎?
特彆是皇帝還有那麼多年長且健康的兒子的情況下,居然跳過兒子,直接立孫子,怎麼也說不通啊。
可惜,這些進宮請求聖人三思的朝臣無一不例外,都被元康帝當場喝斥回去,若是哪個還想要據理力爭的,元康帝當即大怒,下令將之打了一頓板子,然後送出宮去。
元康帝絲毫沒有留情,也不接受大臣們的反對。
看到那些被打板子的大臣,其他人終於偃旗息鼓。
元康帝禦極近三十載,帝王權柄日益盛極,雖不算是什麼乾綱獨斷的皇帝,卻也不是旁人能隨便左右的。
既然他下了這樣的聖旨,便不會輕易收回去。
倒是有不少朝中的老狐狸看出元康帝的意思,明智地保持沉默。
那些人隻看到聖人要冊立一個小奶娃為皇太孫,生怕孩子還小,將來要是立不住,會生出波折,動搖國本。卻沒看到聖人身體安康,精神矍爍,仍是龍精虎猛,據太醫私底下透露,以聖人的身體之硬朗,再活個十幾二十年沒問題。
屆時皇太孫正好長大了。
站在聖人的角度,這不比立那些已經成年的、狼子野心的皇子要好嗎?
那些皇子會覬覦他屁股下的位置,但一個小奶娃可不會,至少在皇太孫長大之前,聖人都不用擔心會有皇子威脅到自己屁股下的位置。
更不用說,皇太孫的親爹雍王是個生來有口疾的,早就絕了爭儲的可能,立他的兒子為皇太孫,雍王隻會一心一意地輔佐皇太孫,甚至比任何人都希望聖人能活得更長久,至少活到皇太孫長大成人。
將雍王的兒子過繼給先太子,也是給孩子一個名正言順的名份。
先太子的兒子是皇太孫,這確實也沒毛病。
這麼一分析,很多人都悟了。
他們心裡感慨,薑還是老的辣,他們這個聖人,年紀越大,越是將手中的權利抓得死緊。
立一個皇太孫,確實比在諸皇子中挑一個立太子要好。
大臣們大多都想得明白,按照慣例勸上幾句便作罷,不會和皇帝死磕。
然而那些皇子的心態卻有些崩。
安王回府後,失手砸碎一套內造的梅花淩寒粉彩茶具,臉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
寧王也驚得終於從溫柔鄉中滾出來,趕緊召府裡的幕僚過來商議這事。
他雖然風流成性,其實並不蠢,以前有安王和平王相爭
,他自覺爭不過這兩人,安心跟在平王身後。
自從平王瘸了,他被聖人提拔起來,與安王打擂台,自然生出雄心壯誌,覺得自己也可以。
一直窩在府裡醉生夢死的平王則是睜開醉眼朦朧的眼睛,然後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嘶吼大罵雍王。
誰讓皇太孫是雍王的兒子,雍王還是害他腿瘸的罪魁禍首。
平王妃將周圍伺候的下人都打發離開,站在不遠處聽著平王憤怒的辱罵,神色冷漠。
定王正抱著雙胞胎女兒,陰沉的臉努力地擠出慈父般的笑容。
隻是不管他怎麼擠,這笑容看著都很嚇人。
幸好兩個孩子年紀還小,不懂得真善美,倒是沒嚇到。
聽到這消息時,定王神色一頓,然後小聲地對王妃說:“前陣兒,聽說父皇一頓能吃三斤鹿肉,夜裡還召幸了三名後妃……”
連靜萱聽到前麵那句時,暗忖聖人真是老當益壯,胃口極佳,等聽到後麵半截,臉噌地紅了,嗔怪道:“王爺!”
定王清了清喉嚨,繼續道:“父皇年富力強,看著還能再活個十幾二十年。”
作皇子的,最怕的就是上頭的皇帝太能活,活到七老八十,比他們這些皇子還能活。
偏偏他們這位父皇,身體一直很好,一年到頭,連個頭疼腦熱都少見。
這麼能活的皇帝,皇子們除了夾著尾巴生存外,有什麼辦法?
彆說皇帝不會殺子,隻是沒有到那程度,要是威脅到他的地位,說不定哪天就破例了。
所以對於元康帝突然要立個小奶娃為皇太孫,定王絲毫不吃驚,也並不意外。
賢王府裡,賢王微微一怔,然後垂下眼眸,神色恬靜淡然。
倒是賢王妃姚桃反應有些激烈,“立皇太孫就立皇太孫,為何要將孩子過繼出去?七嫂該有多難過啊!”
她的思想和很多人一樣,都覺得孩子過繼出去後,以後孩子不能叫自己娘親,當娘的會有多難受?
她為褚映玉難受。
賢王見她氣得臉都漲紅,擔心她氣壞身子,溫聲道:“若不過繼,父皇不會冊立皇太孫的。”
“為什麼?”姚桃一時間沒想明白。
賢王知道她是個開朗活潑的性子,很少會將人性想得太壞,有些不忍心和她說帝王的思量,含糊地說:“父皇有自己的考量,當年三皇兄去世時,尚未成親,沒有子嗣,許是父皇和皇後娘娘都不忍心三皇兄死後無子嗣祭祀罷。”
姚桃擰眉,狐疑地看他一眼,“真的?”
賢王笑著點頭,“你也彆太擔心七嫂,七皇兄和七嫂還年輕,他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姚桃哼了一聲,“每個孩子對母親而言,都是珍寶。”
不是以後還有孩子,就能忍痛將前頭的孩子過繼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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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府裡,得到消息的眾人也是麵麵相覷。
這消息太過突然,也太過不可思議,一群
人都覺得頭有些暈眩,反應不過來。
他們府裡的小郡王就要變成皇太孫了?
皇太孫以後會是皇帝罷?
褚映玉和陸玄愔早有心理準備,對此並不意外,甚至讓府裡的人管好自己的嘴,彆亂叫皇太孫。
畢竟聖人剛下旨,還沒舉辦冊封皇太孫的典儀,尚且不能算是皇太孫。
夫妻倆仍是該如何便如何,絲毫不為外界所動。
就連他們對待孩子的態度也沒什麼改變。
見狀,雍王府中那些下人們浮躁的心很快就按耐下來。
寄春伺候褚映玉洗漱時,欲言又止。
褚映玉看她一眼,見她滿臉愁容,不免有些好笑,調侃道:“咱們寄春姐姐這是咋啦?是不是想嫁人了?”
“沒有,小姐您彆亂說!”寄春馬上道,“奴婢以後是不會嫁人的,等奴婢年紀到了,就梳頭當嬤嬤,繼續伺候小姐您。”
嫁人有什麼好的?
沒嫁人前,她隻需要服侍小姐一人就行,嫁人後要服侍夫婿、伺候公婆姑舅,還要生兒育女,操持一大家子……
怎麼有在小姐身邊吃香的、喝辣的舒服自在?
寄春隻要想想嫁人後要麵對的事,就覺得窒息,對嫁人實在不感興趣。
誰敢提她年紀大,讓她出府去嫁人,她就和誰急!
褚映玉詫異地看她,“真的?你要想清楚,如果你想嫁人,憑著雍王府的地位,你挑選的餘地有很多,可以嫁清白的人家,嫁個小官員為正妻也是使得的。”
她沒想過要一直留寄春在身邊,比起丫鬟,寄春就像她的姐妹,她希望寄春有個好歸宿。
“真的!”寄春忙保證,就怕小姐突然想讓她嫁人。
她知道如果自己想嫁人,小姐一定不會虧待她,甚至會仔細給她選一個家世清白的良人。
可她真不願意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