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貴族,尤其是在非戰場環境下大規模的屠殺貴族,在這個如同歐洲中世紀社會環境下的世界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因為貴族階級的特權是建立在從經濟到政治、再到武力和精神的全方位壟斷控製。
其中經濟表現在對非工業時代最重要生產資料――土地的完全占有,以及莊園製經濟體係下佃農、農奴和仆從對所屬貴族的強人身依附關係。
甚至就連道路、橋梁等運輸渠道也同樣是貴族的所有物。
商隊在經過貴族的領地時必須得繳納價值不菲的過路費。
許多位於交通樞紐的貴族領地中,一座橋、一個碼頭所能產生的經濟收益可能在收入方麵占據驚人的比例。
而政治更是做到了如果一個人沒有貴族血統,那他這輩子基本就可以跟權力說再見了。
雖然法王廳的教會體係、擁有傑出軍事才能的士兵也有很低概率可以實現跨越階級,但他們上升的通道都有非常明顯的上限跟天花板。
換而言之,平民雖然有非常小的機會成為統治階級中的一員,但最多也就是個中下層官僚的水平。
至於更上層占據主導地位的利益集團,無一例外都是貴族和他們的子嗣。
尤其是那些無法繼承爵位和領地的次子、三子、四子,由於從小接受過教育和嚴格的訓練。
再加上貴族血統帶來的額外加成,往往比平民更容易受到國王和其他大貴族的青睞,進而立下戰功被冊封為騎士。
就連法王廳的主教、大主教、宗教騎士團也基本都是貴族的自留地。
精神方麵“君權神授”的思想在長達數百年時間裡深入人心,所有人都認為貴族天生高人一等,這是由神來決定的,因此哪怕有再多的憤怒與不滿也隻能忍著。
就算有些地方活不下去的農民爆發起義,也沒有人敢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樣的話語,豎起推翻一個國家政權重新洗牌的旗幟。
大多數隻是搶點糧食、財寶,然後打幾場勝仗後嘗試著以此為籌碼與前來圍剿的貴族軍隊進行談判。
最終結果基本都是被毫不留情的屠殺殆儘。
畢竟所有的封建貴族本質上都是一個個半獨立的軍閥,武力是他們得以維係統治的根基。
甚至可以說戰爭就是貴族階級的特權,更是他們在內部重新分配利益的一種方式,平民連參與進來的資格都沒有。
綜上所述,任何膽敢明目張膽屠殺貴族的家夥都不可能有什麼好下場,百分之百會遭到其他貴族的圍攻。
所以當左思把前來參加婚禮的貴族一個不留全部殺光後,整個城堡從上到下都驚呆了。
由於一切發生的太快,以至於城堡的管家和衛隊長都來不及勸阻。
仆人們更是被嚇得瑟瑟發抖,甚至癱坐在地上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的降臨。
因為這並不是單純的殺戮,而是打碎了貴族神聖不可侵犯的鐵則,是對延續了數百年絕對不容觸碰禁區的宣戰。
那種完全無視權威想要顛覆一切的眼神,讓這些從精神到肉體被徹底控製、奴役的凡人感到深深的恐懼。
畢竟包括人在內的所有生物都會本能的不願意走出舒適圈,更不喜歡周圍環境出現劇烈的動蕩跟變化。
尤其是這些有資格生活在城堡裡的人,哪怕是奴仆也自認為比外麵那些平民高人一等,所以往往都是貴族統治堅定的維護者。
但還沒等這些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左思就下達了一個讓他們更加炸裂的命令。
那就是集結軍隊發動戰爭,將剛才死去的所有貴族領地全部攻打下來。
“大……大人,我必須提醒您,就算緊急動員我們也隻能從領地內征召不超過一千五百人的軍隊,而那些被您殺掉的貴族加在一起可以集結超過上萬人的大軍。”
城堡管家貝特朗用略帶顫抖的聲音提醒道。
作為服侍過李斯特?羅爾德子爵的人,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算是見過“大世麵”了。
無論是前者的使徒身份,還是與娜貝拉爾夫人生下的怪物子嗣,都足以讓絕大部分正常人留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可他不僅撐過來了,而且還贏得了李斯特?羅爾德子爵的信任,既沒有被疏遠、也沒有被乾掉。
甚至還在暗中幫這位可怕的主人看了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情。
但所有這些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左思眼下所展現出來的瘋狂。
因為李斯特?羅爾德子爵就算變成使徒,其思想和行為模式仍舊是貴族那一套。
左思則剛好相反,直接二話不說就掀桌子,從骨子裡散發出一種對於這片大陸貴族階級的輕蔑跟鄙夷。
地上那些死相淒慘的貴族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尤其是那可怕的劍術,就連最好的騎士板甲都抵擋不住,超過五十名騎士和三百多扈從就這樣被輕而易舉殺得乾乾淨淨。
這些人全部都是前來參加婚禮的貴族帶來的,全部都是精銳中的精銳,足以應對一場小型戰爭。
可現在他們全部都在幾分鐘之內遭到一個人的屠殺。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城堡管家貝特朗簡直不敢相信個人武力竟然可以達到如此誇張的程度。
最最重要的是,左思手上拿著羅爾德家族的印章戒指,而且還通過與瑪娜小姐的婚姻合理合法的獲得了家族的支配權。
所以他現在理論上就是這個家族的家主,是新一代的羅爾德子爵,整個城堡上下沒有人能提出任何質疑,更不敢陽奉陰違的抗拒他下達的命令。
畢竟不管是斬殺使徒和獅群,還是對貴族及其隨行護衛、仆從的殺戮,都體現出了這位新主人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
“把金庫裡所有的錢都取出來到城鎮上招募傭兵和青壯年,能招募多少就招募多少。
另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李斯特?羅爾德子爵這些年應該一直在為戰爭做準備,對吧?
將他積蓄的武器、鎧甲也統統拿出來武裝這些招募來的士兵。
我給你四個小時的時間,四個小時之後我要看到一支整裝待發的軍團。
聽懂了嗎?”
左思盯著城堡管家的眼睛直截了當下達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但凡對方敢說出半個不字或有一絲一毫的遲疑,他就會直接選擇殺人立威。
作為對權力運作有著深刻理解的人,他非常清楚像這種剛上位沒有自己親信的時候,下邊但凡出現一個質疑者都會造成自身威望的下降,所以絕對絕對不能手軟。
貝特朗顯然察覺到了那眼神中充滿的警告意味,隻能硬著頭皮點了下頭:“明白!我保證四個小時之後您會有一支數量充足、裝備齊全的軍團。”
“很好!記住,隻要你願意跟著我好好乾,我會給予你想要的一切。不管是財富、地位、金錢,還是真正的貴族爵位。”
左思臉上浮現出滿意之色,抬起左臂輕輕拍了拍這位管家的肩膀以示鼓勵。
“什麼?貴族爵位!”
貝特朗猛地抬起頭露出了震驚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因為在這個國家能冊封貴族的隻有國王,而被公爵之類大貴族架空的王室根本不會給一個平民出身、沒有任何貴族血統的人冊封爵位。
左思意味深長的回應道:“彆那麼吃驚。
你要明白在這個充斥著混亂與戰爭的土地上,權力即是暴力。
隻要我擁有最強大的暴力,那無論是貴族也好、王室也罷,都得乖乖跪在地上臣服。
否則我就會碾過去把他們掃進曆史的垃圾堆。
貴族也是人,也會被愚弄、殺死,他們的血液根本不具備任何神聖性。
所以當我贏得戰爭的勝利後,自然就擁有了重新分配土地和權力的資格。
那些願意跟隨我完成這項豐功偉業的人,全部都將得到豐厚的獎賞。”
“您……您這是要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國家?”
貝特朗終於意識到左思的胃口和野心究竟有多大,整個人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巴。
“哈哈哈哈!
不,區區一個國家可滿足不了我。
你應該聽說過千年之前曾經出現過一位征服大陸的霸王――加爾賽力克吧?
他就是我要效仿的目標。
而且我會做的比他更好……”
左思沒有任何掩飾,大大方方向這些長年生活在李斯特?羅爾德子爵陰影下的人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因為想要建立更多的因果聯係就必須讓自己有所牽掛、有更多在乎的人或東西。
所以沒有什麼比建立一個龐大帝國更能融入深淵之神所編織的命運之網了。
在某種程度上,左思覺得自己與格裡菲斯其實有很多相似之處。
比如說那異於常人的控製欲跟占有欲。
他之所以能跟貴族大小姐瑪娜產生因果聯係並不是許多人想象中的愛情,而是將其視作屬於自己的東西,一種非常純粹占有欲的體現。
所以深淵之神對於祭品的定義其實相當寬泛。
無論是親情、友情、愛情、關心、守護這類的正麵情感,還是征服欲、控製欲、占有欲這些中性乃至略低負麵的情緒,都可以產生因果聯係。
而一旦產生因果聯係就可以成為升魔儀式上的祭品。
所以波伊得的祭品是當年整個帝國的首都,而格裡菲斯則是整個鷹之團。
要說他們跟這些祭品中的每個人關係都很好,那絕對是胡說八道。
前者就算再怎麼對帝國首都的居民有感情,也絕不可能認識所有人;
後者更是把鷹之團當成工具,甚至是在戰爭中故意讓其中一些人去送死,隻為能贏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
這就意味著因果律其實隻是一種強烈的情感與態度,而且極有可能是雙向的。
即發動貝黑萊特進行獻祭的人必須要對祭品有一定的感情,同時被獻祭的人也要對前者產生強烈的感情。
毫無疑問,左思當眾宣布要效仿霸王加爾賽力克征服整個大陸的言論一出,城堡內的人第一反應就是他是個瘋子,並且是最瘋狂的那一類,所有人都為他那不切實際的巨大野心陪葬。
但當這些人看到地上那些貴族、騎士、扈從,還有使徒製造的獅群後,又不約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在這個仍舊處在冷兵器向熱武器過渡初級階段的大陸,擁有如此恐怖的個人武力想要乾出一番豐功偉業似乎也不是不行。
畢竟當下的戰爭原本就是精銳對精銳的一決勝負。
當作為戰場上壓艙石的精銳被擊潰,那麼其餘湊數的雜兵自然也就會隨之崩潰。
城堡管家貝特朗在經曆了短暫的心理掙紮後,還是單手撫胸鞠了一躬,隨後轉身帶著一隊人駕駛著馬車朝城鎮所在的方向狂奔。
很顯然,他選擇服從命令去招募人手了。
要知道在封建時代,沒有幾個貴族能負擔得起長期維持數百人乃至數千人的常備職業軍隊。
很多時候城堡裡駐紮的衛兵隻有區區幾十人乃至十幾二十人。
其餘都是打仗的時候先去從自己的領地內征召,亦或是直接給雇傭軍撒錢讓他們替自己賣命。
這也是為何雇傭軍會在中世紀後期戰爭頻發的年代快速崛起,甚至一度出現誰手頭的雇傭兵多誰就能打贏戰爭的詭異情況。
等貝特朗帶領的隊伍消失在林間小路後,衛隊長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提醒道:“大人,那些臨時招募來的傭兵和平民在經過嚴格訓練以前根本沒辦法打硬仗。
一旦遭遇挫折和殺傷,他們會像受到驚嚇的鹿群一樣四散逃竄。
尤其是攻擊城堡這樣防守嚴密、有地形優勢的軍事要塞,很難在短時間內取得什麼進展。
而久攻不下對士氣的打擊往往是致命的。
要是再有人從後方偷襲,我們必然會迎來一場慘敗。”
“嗬嗬,放心,我也沒指望他們能打硬仗。更何況城堡遠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堅固,我有很多辦法可以撬開它那堅硬的外殼。”
說罷,左思便不再理會任何人,而是徑直走向城堡內專門存放武器的倉庫,取回自己的盔甲和兩把大劍。
不僅如此!
他還釋放爍油把一些堆放在這裡的石材全部轉化成為威力驚人的火藥,然後一股腦塞進鐵桶裡並密封、插上引信。
很顯然,這就是用來對付城堡的秘密武器。
畢竟這個世界已經出現了火藥和大炮,隻是暫時還沒有得到普及,所以使用火藥並不會引起太多的懷疑。
另外,以大部分城堡大門的抗爆破能力,僅需要挖空埋下一兩個木桶就能毫不費力的輕鬆將其炸飛。
至於槍械和大炮,左思並不著急太早的拿出來,而是打算等徹底征服這個國家之後再招募工匠慢慢的研究,最終徹底開啟火藥時代給那些貴族和封建領主一點小小的震撼。
身為一名對曆史還算比較了解的人,他知道歐洲牢不可破的貴族體係和封建製度究竟是如何被火藥撕裂的,所以打算複製這個過程。
當那些騎著高頭大馬、身披幾乎刀槍不入全身甲、從小經過嚴格訓練且營養跟得上的貴族騎士,可以輕而易舉被瘦弱平民手中火槍的彈丸穿透、擊殺時,封建貴族的統治根基――武力自然也就不複存在。
屆時無論他們願意與否,都會被倒逼著做出改變。
而這種改變一旦開始,就會形成滾滾向前的時代洪流,任何試圖擋在前麵的利益團體都會被毫不留情的碾碎。
時間飛逝,四個小時一晃就過去了。
當城堡管家貝特朗回來的時候,竟然帶了超過五千人之多。
而且從數量上來看已經相當於在城堡周圍的領地進行極限爆兵,青壯年勞動力幾乎被抽調一空。
雖然裡邊職業傭兵的占比隻有三百多,其餘都是連最低級防具盾牌也沒有、隻有一根草叉的農民。
估計除了能殺死獵魔人之外,對有甲單位的殺傷基本為零。
他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完全是看在相比起種地收入更多的傭金麵子上,以及戰爭中潛在的掠奪機會。
是的,你沒看錯,就是掠奪。
確切地說,戰爭和掠奪原本就是一對雙生子,人類之間的第一場內戰大概率就是為了掠奪某種資源而爆發的。
儘管作為平民肯定是不敢搶劫城堡、莊園之類貴族的財產,但卻可以去搶劫商人和跟他們一樣的平民。
在這個生產力低下的社會中,隻有通過掠奪才能在短時間內獲得大量的財富。
這也是為何大家明明知道當雇傭兵是刀口舔血、過了今天還不知道有沒有明天,可依然源源不斷有人加入其中。
因為當傭兵真的能發財,不用像苦哈哈的農民那樣辛苦勞作卻連填飽自己和家人的肚子都是一種奢望,起碼活著的時候有酒有肉。
運氣好的話還能逮到幾個姿色過得去的女人發泄一下獸欲。
所以與其說這是一支軍隊,倒不如說是一群貪婪的強盜更貼切一點。
但這恰恰就是左思想要的結果。
他需要通過戰爭和掠奪來讓這些平民嘗到甜頭,令其親眼看到貴族隱藏在光鮮亮麗外表下的脆弱性。
最終建立起一個新的、聽命於自己的既得利益集團,然後以此為基礎不斷發展壯大形成新的統治階級。
換而言之,這次戰爭的本質就是一次篩選的過程。
而那些被選中的人則會得到重點培養跟提拔,逐漸與左思產生密切的因果聯係。
就這樣,在對這群烏合之眾簡單進行了整編,確切的說是把城堡內接受過教育和訓練的衛兵按插進去當軍官形成組織構架,緊跟著把武器和防具分發下去,再帶上一個星期的食物補給,隨後便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大概兩天之後,軍隊便抵達了第一座臨近的城堡。
由於之前沒有任何戰爭的征兆,而且貴族領主前去參加婚禮沒有回來,因此這座城堡壓根沒有做好戰爭的準備,更沒有時間進行動員。
儘管在察覺到敵情後第一時間封閉了大門並做好死守的準備,和士兵加上男性仆人的數量一共也隻有不到兩百人,光是看著城外五千人的大軍都會不由自主感到頭皮發麻。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座城堡也依山而建,地勢非常的險要,隻要堵好唯一的進出通道就能守住。
“大人,要立刻嘗試著發起攻擊嗎?”
衛隊長盯著陡峭的山路用不是很確定的語氣問了一句。
“不用試,直接讓幾個身強力壯的人帶上鏟子、扛起兩個鐵桶跟我來。”
撂下這句話,身披重甲扛著兩柄門板大劍的左思便徑直沿著山坡向城堡所在的位置走去。
他的這個舉動無疑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是位於城堡上的弩炮、投石器都在第一時間調整方向瞄準這個疑似貴族騎士的家夥。
而己方陣營的士兵則同樣被左思狂妄大膽感到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