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作為一個需要走南闖北不斷在村莊與城鎮之間往來行走的特殊職業,不管在什麼樣的世界裡都永遠要比平民擁有更多各種獲取信息的渠道。
尤其是像費倫、灰鷹這種刨除魔法和超自然力量之外,整體生產力水平還停留在中世紀乃至文藝複興時期,信息傳遞速度緩慢到令人發指的世界。
所以自打加入商隊之後,左思就通過與首領及其女兒的交談中獲得了大量關於這個世界跟周邊地區的情報。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不是很準確但來自於遠方的“國際局勢”。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眼下灰鷹的時間線處在著名“灰鷹戰爭”結束後的幾年。
根據這個世界眼下廣泛采用的“平年”紀元,應該是cy586到588年之間。
相當於大概是奧爾迪紀元的1232年,蘇年紀元的6103年,精靈曆5050年,巴克魯尼什紀元3247年,法蘭溯曆2738年。
總之,由於跟托瑞爾世界一樣也存在大量消失在曆史長河中的上古文明,因此這裡也經過了不止一輪的文明崛起與毀滅。
現如今的國家和城邦有些是古代文明的幸存者,有些這是從毀滅性的災難中崛起,慢慢擺脫原始和愚昧建立了屬於自己的疆域。
左思之所以能做出這樣的判斷,是因為其中有一個非常明顯的標誌性事件,即“八葉”中的重要成員之一——譚森的死亡與複活。
是的,就是那位發明了譚森變形術和其他一些強悍變化係魔法,讓法師能夠在近身肉搏中比戰士還要恐怖的譚森。
他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魔登肯的親密戰友,接受這位可能是剔除那些已經晉升為神明之外,整個世界最強大凡人法師的領導,並且在灰鷹戰爭時期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隻可惜,由於某段時間魔登肯因為不知名原因的缺席,導致了“八葉”中另外一位大法師——拉瑞的背叛。
在參戰者們開始厭倦永無止境的戰爭消耗,打算聚集在一起簽署一份和平協議的當天,拉瑞通過一場有預謀的強大魔法,殺害了自己的另外兩位同僚譚森和歐提路克。
後者則是一係列重要防護罩法術的發明者。
而這一年就是cy584。
緊跟著就在所有人都認為譚森已經徹底死亡時,他又在次年被一群冒險者複活,現如今已經脫離“八葉”回到自己的無底要塞,開始籌備力量、找回那些在自己死亡期間被盜走的財寶和重要魔法物品,同時製定消滅惡魔半神伊烏茲的計劃。
由於跟魔登肯推崇維持中立與平衡的理念不同,他本人是徹頭徹尾的守序善良陣營,非常認可這個世界的太陽神培羅,所以極度厭惡在灰鷹戰爭時期大量召喚惡魔和魔鬼,導致數十萬平民因此而喪生的兩個勢力。
不用問也知道,能在這個世界大量召喚惡魔,除了六指格拉茲特與伊格維爾伏生下的惡魔半神——伊烏茲就沒有第二個人了。
另外一位戰爭的重要參與者,自由城邦灰鷹曾經名義上宗主國的最高統治者——愛維德五世,則與巴托地獄簽訂契約開始大量召喚魔鬼,同時利用魔法大量轉化不死生物參戰。
於是乎,延續了無數個千年的血戰不出意外的延伸到了灰鷹世界。
事實上這種情況並非個例,而是在許多被魔鬼和惡魔同時發現的物質位麵中頻繁上演。
也正因為如此,它才會被稱之為宇宙中規模最大、持續時間最長、死亡人數最高、造成影響最強大的戰爭,沒有之一。
另外,如果非要把托瑞爾和灰鷹所在的星球——奧斯放在一起做個對比,最明顯的差彆就是凡人封神的數量與質量。
其中大名鼎鼎從凡人法師一路爬到隱秘之神位置上的維克那,還格維爾伏瘋狂的導師——劄吉·依拉格恩,以及建立帝國並親自進行統治的惡魔半神伊烏茲,這幾個自然不必多說。
至於巫後伊格維爾伏,有人說她前往了某個外層位麵定居,繼續探索惡魔和無底深淵的奧秘;
也有人說她已經像自己的導師和兒子一樣,也成為了一名擁有恐怖力量的半神。
但不管真相是什麼,這絕對也是一位有能力跨越凡人和神明門檻的強者。
最重要的是她擁有法師成神關鍵的資質,那就是足夠大膽與癲狂的頭腦。
就連強大神力的魔法之神博卡布,也曾經隻是一位凡人法師,但現在卻是國度內最頂尖的強大神力。
受到其祝福的博卡布之書更是無數法師夢寐以求的寶物。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一些神明都可以從一些古老的典籍和傳說中追溯到他們曾經是凡人的隻言片語。
也就是說,在這個世界封神的門檻並不像費倫那樣高,完全可以靠個人的努力實現,而且最後還不用經過神上神的審批。
同樣的,因為沒有神上神約束,灰鷹世界諸神對於凡人事務的乾涉也格外的頻繁。
至少費倫在動蕩之間過後,諸神都意識到了艾歐對自己以前所作所為的不滿,派遣化身降臨的次數都在逐漸變少,轉而通過神諭、托夢等其他方式來讓信徒代勞。
凡人的事務應該有凡人自己決定,這就是動蕩之年結束後托瑞爾諸神達成的共識。
否則神上神艾歐的製裁鐵拳便有可能再一次落下來。
“一個隻要有足夠強大力量就可以隨心所欲,想乾什麼就乾什麼的世界嗎?似乎也不錯……”
左思坐在篝火前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小聲嘀咕了一句。
毫無疑問,對於那些追求封神道路的家夥來說,灰鷹絕對算得上是最理想的世界了。
尤其是還有伊烏茲這種停留在物質位麵,尚未前往外層位麵建立屬於自己國度的半神,可以作為獵殺的目標。
他在崛起過程中就曾經被抓起來囚禁在自由城市灰鷹的城堡地下。
而乾這件事情的不是彆人,正是當時的市長劄吉·依拉格恩。
沒人知道這位瘋狂的大法師對伊烏茲做了些什麼。
但可以確定的是,當他被釋放的時候已經成為了可以賜予信徒神術的半神。
劄吉·依拉格恩同樣也在不久之後跨越凡人的極限成為了一名神。
這個世界的學者們普遍認為,這兩個家夥先後封神極有可能跟邪惡元素神殿事件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
畢竟伊烏茲的信徒們不止一次宣稱,他們的主人跟真菌夫人祖格莫伊是配偶。
“你剛才在說什麼?”
商隊首領的女兒在往鍋裡丟了一些醃肉和蘑菇乾之後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儘管才認識了不到兩三天的功夫,可她明顯對於眼前這個舉手投足都散發著驚人魅力的年輕人充滿了好感。
沒辦法,誰讓車隊裡的其他成員不是滿嘴臟話、整天罵罵咧咧的車夫,就是一群被臨時雇傭來負責搬運和看管貨物的鄉下青年。
與這些長期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平民相比,左思所表現出的禮貌、教養、談吐和豐富到令人感到難以置信的知識儲備,無疑對這位二十歲剛出頭、正在跟隨父親學習經商技巧的年輕姑娘具有可怕的殺傷力。
最重要的是,這具投影足足有高達五十五點的魅力屬性,往往一個微笑、一個眼神都能讓她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荷爾蒙大量分泌。
如果按照商隊首領女兒的腦海中幻想的進度,兩人這會兒已經生下七八個孩子過上幸福美滿的婚後生活了。
隻可惜,與所有喜歡幻想的人一樣,這位年輕姑娘雖然想的很多但卻始終不敢采取任何實質性舉動。
因為在她看來,像這種優秀的青年肯定出身貴族或者名門,像自己這種小行商的女兒是配不上對方的。
所以隻能一邊努力掩飾內心之中的自卑感和矛盾,一邊儘可能拉進關係建立一種良好的友誼。
不過女孩不知道的是,自己腦海中所有的想法早就已經被某人通過魔法查看的一清二楚,僅僅是沒有點破。
不光是她,整個商隊所有的思維和記憶都被讀取了一遍。
也正因為如此,左思才能在短時間內獲取到如此多的信息。
當然,其中有多少是可信的,又有多少是道聽途說和自己的臆想,還要等前往城市之後才能知曉。
想到這,他衝商隊首領的女兒笑了笑:“沒什麼,隻是有些感慨命運的變化莫測。對了,你的父親和其他人呢?我怎麼沒有看到他們?”
“在不遠處有一條小溪,他們都扛著罐子去補充淡水了。
在接下來的幾天旅途中,根本沒有什麼乾淨的水源,因此這裡是抵達目的地前最後的補給點。
另外他們還想要順路捉幾條鮮魚改善一下夥食。
畢竟整天吃醃製的食物人會受不了的。
更何況那些醃肉和鹹蛋都是可以賣錢,路上省下的越多抵達城市後賺得也就越多。”
女孩直截了當做出了解釋。
由於早就不是第一次跑這條商路,所以她腦海中記住了沿途哪些地方有水源、哪些地方又可以休息。
正是這種長年積累下來的寶貴經驗,讓車隊可以儘量避開危險安全抵達目的地。
其他地方的商人想要效仿,要麼花大價錢從商隊這裡買情報,要麼就冒著死亡的風險自己嘗試,直到搞清楚沿途的情況為止。
這也是為什麼經商可以賺到那麼多的錢,可商人在生產力和交通都不發達的年代卻如此寶貴且稀有的原因之一。
要是沒有領路人,該行當真是不是一般人能乾的。
“原來如此。”
左思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用眼角的餘光撇了一眼不遠處同樣在另外一堆篝火前煮湯做飯的男人,眼睛裡閃過一抹不易被察覺到的玩味。
對方看上去三十歲出頭,臉和手臂因為長期受到陽光暴曬的關係皮膚又黑又粗糙,是商隊中為數不多對左思表現出赤裸裸毫不掩飾敵意的家夥。
理由也非常簡單。
這個叫做伊薩多的男人是商隊首領年輕時在野外撿到的孤兒,一直作為養子和接班人培養。
所以在他的眼中,不管是商隊也好,還是養父那位美麗的女兒也罷,遲早都是屬於自己的。
可左思的突然出現讓他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得見,才短短兩天時間,那個朝夕相處了十幾年的妹妹的心就已經飛走了。
整個商隊從上到下就好像全部被灌了迷魂湯一樣,對這個半路加入、身份和來曆都不明的外人讚不絕口。
很顯然,這就是魅力屬性足夠高時所帶來的效果。
所以伊薩多不可避免的產生了嫉妒、憤怒和恐懼情緒,並且隻要一有機會便想要讓左思出醜。
隻可惜他那點小伎倆彆說是麵對一個實力恐怖的大魔鬼投影,哪怕左思在覺醒火花之前憑借職場上鍛煉出來的手腕都能將其玩弄於股掌之上。
因此這家夥最後僅僅收獲了自取其辱的苦果。
隨著強烈的負麵情緒不斷積累,伊薩多的思維開始扭曲,無法壓抑的仇恨正在取代理智。
大概幾個小時前,他跟自己最親密的死黨開始商量要找機會乾掉養父,然後誣陷左思是凶手,再以繼承人的身份打著複仇的名義將其殺死,最終完成強娶妹妹成為商隊新首領的計劃。
正如有句話說的那樣,每個人內心之中都住著一個可怕的魔鬼。
而魔鬼打破封印的前提條件,往往就是突如其來的心理失衡,以及隨之爆發的自私、貪婪、欲望等人性黑暗麵。
對於這位“帶孝子”正在進行中的陰謀,左思實際上是抱著一種看猴戲的態度。
也許是因為已經成為了大魔鬼中的一員,也有可能是不斷向守序邪惡陣營靠攏的關係。
總之,他越來越能欣賞這種自發靈魂深處的腐化墮落過程,以及凡人在利益得失麵前展現出來的黑暗與邪惡。
怪不得阿斯摩蒂爾斯喜歡品嘗那些墮落靈魂在被壓榨乾淨後所遺留下來的記憶碎片。
通過這些碎片,可以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邪惡就隱藏在每一個凡人的內心深處。
即便是最善良、最高尚、最正義的聖武士,也不過是因為沒有被逼迫到死角而已。
就這樣,在伊薩多那怎麼都掩飾不住的仇恨目光注視下,一鍋醃肉蘑菇湯很快就燉好了。
至於主食,當然是在商隊出發前早早準備好的硬麵包。
這玩意由於放置儲存時間太長的關係,一個個早就硬的像磚頭一樣,如果直接啃的話恐怕牙齒用不了多久便會出現問題。
也正因為如此,商隊才會停下來生火煮湯。
不管多硬的麵包,隻要往熱湯裡泡一泡瞬間便會軟化到連咀嚼都不需要的地步。
但讓商隊首領女兒感到不安的是,湯都已經煮好了,可自己的父親和其他去小溪打水、捕魚的人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可她又不敢丟下停靠在旁邊的馬車,帶著僅剩的幾個人過去查看。
畢竟對於一支小商隊而言,車上的貨物幾乎就就等同於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一旦丟失就意味著血本無歸,再也沒有半點翻身的可能,破產差不多是百分之百確定的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營地內的氣氛也開始漸漸變得緊張焦慮起來。
當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車夫和苦力都下意識拿起了擺放在身邊的武器。
長達一個多小時的等待耗光了他們最後的僥幸心理,現在基本可以確定是出事了。
“我們必須派人過去看看!”
一名五十多歲滿臉滄桑皺紋的老車夫率先開口提議道。
整個商隊中屬他跟隨首領的時間最長,因此也格外的忠誠。
“可車上的貨物怎麼辦?總不能丟在這裡不管吧?”伊薩多皺起眉頭反問。
老車夫抬起頭冷冷的瞥了這個首領的養子一眼,非常乾脆的回答:“我沒說丟下不管,隻想要帶上兩個人去小溪邊上查看情況。如果你害怕的話,可以跟安妮一起留下。”
毫無疑問,伊薩多這種完全不關心養父安危的“白眼狼”行為引發了老車夫的不滿。
但有趣的地方在於,他並沒有進行任何反駁,而是指著站在一旁的左思說道:“這個外人之前不是吹噓自己很厲害嗎?不如就讓他跟你走一趟如何?”
“我倒是沒有什麼問題。”
左思連想都沒想便答應下來,完全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年輕人,你可要想好了。我無法保證會在那條小溪旁邊會遇到什麼。”
老車夫好心的發出警告。
可左思仍舊是輕描淡寫的回應道:“沒關係。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應對可能存在的危險。另外,要是能再給我一柄劍作為武器那就更好了。”
“給,用我的劍吧。”
商隊首領的女兒二話不說將自己那把掛在腰間的精致短劍遞了過來。
很顯然,這個舉動立馬讓伊薩多原本就十分難看的臉色變得鐵青,雙手更是死死攥成了拳頭。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現在就衝上去掄起沙包大的拳頭,把眼前這個小白臉打得滿臉是血。
不過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忍耐,隻是眼神中充滿惡毒與怨恨。
經過簡單的收拾,老車夫帶著左思和另外一名苦力鑽進營地西邊的樹林。
由於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因此他們點燃了兩支鬆油火把。
從森林的深處,偶爾還會傳來一陣刺耳的狼嚎,以及大量不知道什麼猛獸的吼叫。
二十歲、身強力壯的苦力完全被這種恐怖的環境嚇傻了,全身上下不受控製的發抖。
哪怕是樹梢上偶爾路過的鬆樹、貓頭鷹,還有草叢裡鑽出來的老鼠跟兔子,都能把他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可沒辦法,夜晚的原始森林在普通人的眼中就是如此的恐怖。
裡邊有太多的食肉動物能夠威脅到人的生命。
更不提魔法世界中可能存在的亡靈和其他一些超自然怪物。
相比之下,老車夫的神經雖然也繃得相當緊,但卻始終保持著冷靜,偶爾還會偷偷觀察絲毫沒有表現出半點緊張感,看上去就仿佛在進行飯後散步的左思。
走了大概十分鐘左右,他終於停下腳步,忍不住壓低聲音試探道:“年輕人,介於我們可能要麵對的未知風險,你可以跟我交個底嗎?
如果一會兒遇到狼群、猛獸或怪物。
咱們活下來的可能性有多大?”
“放心,今天晚上流血的絕對不會是我們。”
左思輕輕揮舞著手中明顯帶有+1附魔等級的短劍,意味深長給出了保證。
“那就全靠你了。”
得到期待答案的老車夫瞬間鬆了一口氣,舉起火把大踏步的繼續向前走。
又過了十分鐘左右,已經可以聽到潺潺的流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