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邯鄲(2 / 2)

大秦 肥皂有點滑 21926 字 6個月前

這場洽談整整持續了一上午。

下午,範雎去見了一次趙王偃,趙王偃召見過範雎一次,正好補上。

範雎見到趙王偃時,這位趙國的王顯得有些疲憊。

趙王偃的想法是,他僅僅是想要解決諸侯霍亂王室的問題,和想要順心所意,為何就這麼困難?

他才是趙國的至高者。

所以範雎跟著趙王偃責備了一番那些“事兒有點多”的大臣,倒是讓趙王偃心情好了不少,話裡話外都在透露著,為何他趙臣就沒有範雎這麼明白事理。

旁邊的近臣郭開都忍不住想罵一聲奸佞,但他們趙王現在偏偏聽不得勸,看看那廉頗因為勸解太甚,都被趙王發配到鳥不拉屎的地方去了。

如此位高權重,都被殺雞儆猴。

其實範雎倒是有點理解趙王偃為何如此固執了,勸的人越多,趙王偃越固執,因為這是對他權力的挑戰。

不過在君權至上的年代,按照曆史上記錄,趙王偃最終還是會勝利,那娼妓會等到那個位置,她的兒子也會成為趙國太子。

範雎勸慰了一番趙王,然後說道:“王最近操勞,麵無半點喜色,不如臣將製醬油的方法悉數奉上,以充實國庫如何?”

範雎又將如今趙國的醬油何價,以及他現在的醬油的成本等給趙王偃分析了一番。

趙王偃疲憊的表情都愉悅了不少:“若真能讓我趙國人人吃上醬油,愛卿有大功於我趙國。”

看看,一個秦臣讓他多舒心,不像他們趙國的那些大臣,一個個借著背後的家勢,隻知道堵得他心慌,但一點實事都不乾,天天和他作對。

範雎趕緊道:“隻是臣有一小小的請求,王多次召我覲見,已有不少大臣對我不滿。”

這事趙王偃還真清楚,那些大臣多次勸解,範雎是一個秦人,當不得他信任。

以為他不知道,但還不是因為範雎實在讓人舒心又好用。

範雎繼續道:“以至於市井之上多有攻擊我之人,若僅僅是一些言語也就罷了,臣擔心的是有些好事之徒經不起挑唆,帶著人直接殺入我質子府。”

“所以臣懇請將秦國被俘虜的那些戰俘歸還於我,以作防衛。”

對於趙王偃來說,那些戰俘不過是多了幾個可有可無的奴隸,羞辱了這麼久,也沒了什麼太大的樂趣。

反倒是他若得到了醬油的製作,小小的改善一下民生,倒是能暫時堵住那些令他煩躁的大臣的嘴。

而且範雎換取的秦國戰俘,數量並不多,多的都被趙國人殺死了,並無什麼影響。

對趙王偃來說,換取這麼一點戰俘不過小事一樁,甚至都不值得一提。

隨口答道:“準。”

範雎心中一喜,也是這時站在旁邊的近臣郭開突然開口道:“秦國來人接範大人歸秦之事,王覺得如何?”

範雎眼睛都眯了一下,這個郭開要挑事,難道也是個酸蘿卜?

酸蘿卜也好,殺不死自己的話,對方就會竭力勸解趙王放他離開。

趙王偃眉頭都皺了起來,範雎不能放,無論範雎舒不舒心,辦事讓他順不順心,關鍵是範雎表現出來的那些才能,也不能讓他順利回去。

範雎十分明顯感覺到了郭開挑起的其中的矛盾,這時候可不是和趙王偃生隔閡的時候。

範雎眼睛一閃,說道:“臣這次前來覲見,還有一事。”

“希望王幫忙勸解一番我秦國將軍,臣在趙國邯鄲生活得頗為自得,暫時還不想回秦。”

隨便還給趙王偃使了個眼色,他做了這麼多,回秦死路一條啊,趙王你得保他啊。

趙王偃先是一愣,然後瞬間門就明白了,範雎是絕不願意主動回秦的,他回去必死。

想想,要是他趙臣去敵對秦國,教導秦國各種強國之術,關鍵還特彆實用,這樣的叛臣一但回來,他估計是恨不得第一時間門斬了對方腦袋。

趙王偃想通這點,心情更好了一些,連旁邊的近臣郭開都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範雎。

彆看範雎如今風光,其實早被架在火上烤,死路一條,當然這樣的人也彆留在他趙國就是了,看看,趙王居然信任一個秦人都不肯親近自己的那些大臣了,若讓這人繼續留在趙王身邊,那還得了,他這近臣的位置估計都得換人。

趙王偃倒是承諾了一句:“愛卿既然這麼喜歡我趙國,那邊晚些回去也不遲。”

範雎是秦國使臣,遲早是要回去的,但什麼時候回去,還不是得他趙王偃說了算。

範雎臉上“欣喜”地謝過,倒是那郭開麵有不愉。

範雎麵見趙王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趙王的那位寵妾派人來言,似乎胎動了,非得讓趙王偃去瞧一瞧。

不得不趙王偃是個癡情的,一聽侍者傳話,扔下範雎就去了。

範雎若有所思,然後嘴角上揚,看來以前埋下的棋子生效了,有人並不願意他和趙王偃走得太近。

趙王偃匆匆趕去,探望了那美人一番。

那美人焉笑的問道:“不知王和那秦臣談了些什麼?”

“聽說大臣們對王頻繁召見秦臣頗有些不滿。”

彆看她表麵平靜,她是擔心急了範雎在趙王偃麵前說些什麼,她如今來之不易的地位身份還有腹中的兒子,絕不能出任何意外,而範雎就像一把懸在她頭頂的利劍。

她要自保,前提是範雎要麼死了要麼遠離,離得越遠越好。

她的提心吊膽,甚至範雎見趙王多上一刻鐘,就會讓她手足不安。

……

接下來,邯鄲數日,邯鄲上下,依舊因為推恩令和趙王偃滅妻立娼妓之事爭論不休。

這期間門,發生了一件奇事。

秦楚燕魏齊魏韓的質子同時上書,要歸國了。

攜諸國之勢力壓趙國,一時間門將趙國都給弄懵了,來勢洶洶,各種壓迫,估計也就那秦臣範雎,死活不肯歸秦。

諸國的脅迫也並非沒有回旋,他們願意另派質子前來進行替換,這才給趙國留下了一點餘地。

但無論如何,這也是趙國不願意看到的局麵,連夜召見諸國使臣,趙國各大臣也準備好說服諸國,質子之事事關諸國安穩,怎能如此莽撞。

他們是不願意放這些質子離開的,替換成其他質子有什麼用?他們又不會什麼麥兩熟等技術。

即便諸國連縱逼迫他趙國放人,也沒那麼容易,當然這話不能說得這麼明白,不然諸國真聯合起來對付他趙國,他趙國也沒那個能力全部為敵。

但也是這時,一場轟動邯鄲的混亂開始了。

市井傳言,最近城外死的那些百姓,哪裡是什麼因為白霜感染而死,而是趙國王室為求長生術,將不腐敗的死人的鮮血注入百姓身體導致的。

傳得沸沸揚揚,甚至那死人的鮮血來自周幽王的尋親隊伍這等仔細的細節都有。

一時間門邯鄲轟動,沸騰如同沸水。

加上趙政多日宣傳秦國和趙國百姓,商人等等生活的對比。

突然之間門,就出現了大量的趙國百姓慕秦的事端來。

想想也是,秦國多好啊,而他趙國,為了自己長生,居然拿自己的百姓當嘗試。

越對比越心寒。

一開始還是功勳家族,朝廷,宮廷之亂,如今市井百姓也亂了起來,加上諸國質子一同威逼,忙得趙王偃和那些大臣分身乏術,況且趙王偃現在和這些大臣之間門也鬨得厲害,暫時很難一條心。

範雎借著這些時日,不斷覲見趙王偃,希望趙王偃千萬要將他留在趙國,看得其他大臣咬牙切齒,群起而攻之。

沒看到他們急迫地解決邯鄲之亂,這個範雎這時候湊什麼熱鬨。

秦國都來人接你回去了,你還想賴著不走?

估計除了趙王偃有點舍不得範雎,不缺恨不得範雎早點滾的人。

趙王偃頭疼得厲害,那娼妓和近臣郭開也在旁敲側擊:“範雎再有本事他也是秦臣,王切莫因為一個外人而寒了各大臣的心。”

“範雎回不回秦,並非範雎願不願意,他秦國相召,他還能一輩子留在我趙國不成?”

“且我邯鄲如今不穩定,又有諸國逼迫,王當以解決我內部問題為先。”

趙王偃也並非完全看不清現在的形式,他是真有點舍不得範雎。

但在衡量利弊麵前,他再舍不得也得有取舍。

既然群臣如此不喜範雎,放範雎歸秦也可,但群臣就彆在其他事情為難他了。

推恩令可以再議,但另立王後卻不可能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趙國的一群大臣也是麵麵相覷,他們這位王怎的就……

最後還是最上位的一位閉目的青須文士打扮之人在範雎歸秦上一錘定音。

“範雎可以回秦,但……回去的必須是他的屍體。”

一片沉默。

他趙國容不下範雎,但範雎之才又絕不能被他國所用。

那麼隻有範雎死了,才能安心。

眾臣頷首:“依平原君言,最為妥當。”

一個秦人,還是個有才的秦人,還是死了好。

趙王偃猶豫了一下,也沒再多言。

平原君是王室一脈,邯鄲之圍時,遊說諸國,並儘散家財,犒賞士卒,這才攜敢死隊之威,迫使秦軍後退30裡。

可以說,邯鄲之危時,若沒有平原君,他趙國估計都沒有了。

……

幾日之後,李信得到趙國的國書回複,公子政如今年幼,無法履行質子之責,令秦使範雎和將軍李信護送公子政回秦,另擇質子人選。

範雎得到消息的時候,眉頭都皺了一下,似乎太順利一些,甚至趙王偃還將那兩塊地母石板和那塊黑石一並送給了範雎。

但無論如何能夠歸秦就好。

範雎:“為了以防生變,我們早日持國書離開邯鄲。”

李信點點頭。

他的任務也比他想象中的容易了一些。

範雎又問了問公子丹他們情況,公子丹他們的情況要好很多,畢竟加上秦國,諸國威迫趙國換回質子,趙國至少表麵上是不敢不答應的。

範雎想了想,像這般扯起虎皮做大旗的事情,以前並非沒有發生過,比如曾經的齊國,獨霸六國,但被六國同時針對,在軍神樂毅的帶領下,聯合六國之力直接將齊國打趴下了,到現在都爬不起來。

趙國應該是害怕重蹈覆轍。

範雎也沒想到,連一個正式道彆的流程都沒有,他們和公子丹公子熊等就要分彆了,幾乎是連夜啟程。

這種事情越早越好,若趙王偃突然反悔,他們就想走也走不了。

夜暮之中,一輛馬車還有護送的隊伍向邯鄲城外走去。

範雎也帶不走所有東西,僅帶上了那塊黑石,連兩塊地母石板都無法帶走。

車馬之後,公子丹等正在目送,眼中多有惆悵之感。

楚國的一個手持三弦古琴的老者,正在唱著一音三歎的楚辭,範雎記得不錯的話,他才來邯鄲時,這楚國的老者還刺殺過他。

世事難料,誰能想到,卻成了今日送彆之音。

範雎掀開馬車的窗簾,對後麵幾人抱拳喊了一聲:“保重。”

幾人身體都不由得震了一下。

一段他們一生也未想過的相聚,就這麼結束了。

他們十分清楚,若沒有範雎在,他們之間門的那些過往都將是泡沫雲煙,所有人的關係都將回到從前。

目送著馬車離開,算是最後的告彆,從此山高水遠,相見再難。

連趙政都有些惆悵地回望著他的小院。

他不喜歡這裡,但真的離開的時候,心裡似乎又有點什麼,算不上不舍,算不得留戀,就當是對前途無法預料的一種忐忑吧。

趙政:“我的秋千和蹺蹺板,都沒來得及送給褚太平和晉瀾。”

“還有我那一窗台的盆栽,梅花謝了,但月季又開了。”

“褚太平最喜歡它們了,希望他能將它們養得好好的。”

範雎也在想著,趙政對邯鄲的記憶,應該不全是仇恨了吧,至少還是有那麼一兩件事一兩個人是值得他留戀的。

馬車快速的離開邯鄲城,走的是邯鄲直道。

走出去一段距離後,範雎掀開車窗,對李信說道:“改道。”

李信看了過來。

範雎說道:“如果你是趙王,你會如此輕易地放我離開?”

至少也得想儘辦法壓榨乾他身上的最後一點價值。

但趙王偃太輕易地放他離開了,哪怕趙國上下忙於內亂,也不至於對他如此不聞不問,除非……他們確定範雎離不開趙國。

李信也是個通透的,點點頭。

馬車向旁邊的小道而去。

範雎回頭,猶記得他才來邯鄲城門前的那一刻,一身落魄,還被拒之門外百般刁難才進了城,如今卻要離開這煙雨之城了。

範雎說道:“早知道炕一些臘肉香腸之類,留著路上吃也好,這一路辛苦,怕是吃不到什麼好東西了。”

馬車中的趙政差點沒坐穩,沒好氣地道:“仙人,我才醞釀好的情緒,你這樣……你這樣我一下就沒有了。”

範雎一笑:“小眉頭皺得都快不認識了,人生本就有很多離彆,但又不是生離死彆,以後說不定還會見麵的。”

趙政:“可……我們都各自想辦法回國了,以後還能相見嗎?”

範雎心道,自是不容易的,他國之人跨越邊境哪裡那麼容易。

但天下一統之後,無國彆之分,自有相見之日。

隻是日後相見,彆成了仇敵便是。

範雎想了想,道:“我教你寫信如何,若是想念他們了,可以給他們寫信,秦國情報組織遍布六國,隨帶讓他們送一封信應該不難。”

趙政小腦袋一揚:“我才不會想念他們。”

然後又偷偷道:“那信怎麼寫?”

夜儘人無蹤。

第二日,一大早,邯鄲城中。

褚太平和晉瀾看著人去樓空的小院一臉茫然。

跟隨的仆人說道:“聽人說,秦國的公子政和那範雎昨日傍晚就離開了邯鄲,回秦國去了。”

褚太平和晉瀾掉頭就往邯鄲門口跑,邊跑邊哭得汪汪的。

仔細聽,還能聽到兩人的哽咽聲:“你們……你們不聲不響地走了,都沒給我們告彆。”

“你們走了,誰給我煮大米飯。”

“誰給我炒小炒肉。”

嚶!

人生離彆多,但若真有牽絆,未必沒有再見時。,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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