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傳單這種東西無所謂啦,你是這家事務所的長期員工嗎?今年多大啦,來交換line吧。”
久我抿緊嘴,搖搖頭。
“不要害羞,說話嘛。”
久我本質上是一個比較內向的人,也不愛和彆人說話,雖然長期的訓練和對任務的執著,讓他在需要的場合可以言笑晏晏,但是當理由不充分的時候,他就會無疑是的避開交流的,變回那個睡覺的時候都會把自己往被子裡卷的孩子。
降穀零透過玻璃門看到了外麵的情景,他就從拿了傳單走了過來,笑眯眯的說道:“我這裡也有傳單哦,謝謝大家支持,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一定要來找我們。”
又看到了一個其他類型的帥哥,女生們驚呆了,她們的目光在久我和降穀零臉上來回盤轉,其中膽子最大的那個小心翼翼的問道:“這裡是偵探事務所?”
言下之意,你們不是牛郎吧。
“當然是正經的偵探事務所,”降穀零嗔笑說道;“最正規的那種,各種手續都一應俱全,歡迎大家隨時來做客,當然,如果能來委托就更好了。”
他把手裡的傳單遞給女生們,然後變戲法一樣的掏出一袋曲奇,說道:“我是偵探社的老板,這是我剛剛做的餅乾,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進來嘗嘗,我來泡紅茶。”
女生們一下子就圍了上去,她們嘰嘰喳喳的感歎著這個老板不僅長得帥,還會做曲奇,就是不知道味道怎麼樣,而且表示都想進來嘗嘗,一時間就忘了一旁的久我。
久我在內心裡感謝降穀零的解圍。
這些人都是事務所潛在的客戶,久我不想讓她們不開心。
可是對著無辜的路人,隻是發個傳單,就用上為了打探情報而特意練習的攻心術,久我實在做不出這種事。
啊,自己還是差得太遠了。
他在內心裡自我批評,又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把女生們哄的開開心心的降穀零。
還是要向降穀先生學習,無論做什麼,都能這麼優秀。
連續發了天傳單之後,偵探事務所迎來了第一位客人,是說話顫顫巍巍的老阿姨,來問他們能不能幫忙找找咪咪。
“我開門的時候,不小心讓咪咪跑出去了,已經兩天沒回家了……”阿姨的眼睛腫腫的,顯然哭了很久,她掏出手絹擦擦鼻子,哽咽的說道:“我好擔心他。”
她帶了很多咪咪的照片,那是一隻鼻子耳朵黑黑的重點色英短,脖子上係了粉色的蝴蝶結,還詳細的告訴了兩人貓咪常去的地方,
在交代完所有能交代的細節之後,老阿姨抿抿乾癟而蒼老的唇,拿出來了一張鈔票,放在桌麵上,乞求似的問道:“請問一萬日元夠嗎?”
久我心裡有些難過,但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不說話。
降穀零笑眯眯的將一萬日元推了回去:“足夠了,倒不如說太多了。我們是按照時間收費的,等找到咪咪之後再跟您結賬,不會超過一萬日元的。”
老阿姨鬆了口氣:“好的,沒問題,謝謝,謝謝。”
“那這件委托可以交給你來做嗎?”降穀零對久我說道。
久我很認真的點點頭,立刻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降穀零給年邁的客人倒了杯茶,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柔聲道:“您在這裡稍坐一會兒,我的員工非常優秀,一定很快就把咪咪帶回來。”
久我跑了很遠之後,腦海裡還回響著降穀零說說很優秀的聲音。
被認同是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尤其認同他的人是他很喜歡的人的時候。他的內心和腳步一樣歡快,他從來沒有接過這麼簡單的任務,但依舊拿出了全部的熱情和能力,將五感發揮到了極致?,按照老阿姨給出的地點,一點點排查過去。
半小時之後,他抱著一隻小胖貓回到了事務所,胳膊上被貓咪抓的亂七八糟。
事務所裡老阿姨還坐在沙發上焦心的等待,看到久我抱著貓進來了,驚喜萬分,猛的站了起來,然後扶著腰走了過來。“誒呀呀……我的心肝寶貝……”
久我把貓遞了過去,在他手裡張牙舞爪的貓咪在主人懷抱裡卻很溫順。
“咪咪,秘密……”老阿姨一看就是真的很愛她的貓,她雙手艱難的抱著貓,臉貼在貓咪身上,淚順順著充滿了這周的臉頰流下。
貓很胖,久我見她抱的艱難,伸手又重新抱過貓:“我幫您送回家吧,”他眼睛在房間一掃,問到:“我們老板呢?”
“好像出去接電話了,”老阿姨沒有堅持抱貓,但是眼神還是迷戀的黏在咪咪身上。
久我注意到阿姨杯中的茶水已經喝光了,猜測降穀零估計離開有一段時間了,老板不在,他沒辦法和阿姨說價格的問題,就請客人再坐了一會兒。
咪咪被放在沙發上,挨著主人蹭來蹭去,還很幸福的喵喵喵。
“再不要往外跑了寶貝,”阿姨看著小貓咪親熱的粘著自己,差點又要哭出來了,伸手摸著貓貓的頭,小聲說道:“還好你沒事,看起來也沒受苦。”
久我去燒了壺熱水,重新泡了一壺紅茶,給阿姨倒了一杯。他雖然在生活上可以算個白癡,但是因為福地櫻癡為了讓可以勝任任何角色,專門培訓過他的茶道,所以泡茶的技術相當不錯。
又等了十分鐘之後,降穀零回來了,他臉上依舊是笑眯眯的,但是久我卻直覺他心情不好,他沒有開口詢問,默默站在一旁。
降穀零問阿姨收取了一個非常低廉的價格,然後讓久我把客人送回去。久我抱起那隻十多斤的大肥貓,點點頭,跟在老阿姨身後離開了。
在路上的時候,老阿姨還在一直絮絮叨叨的說著感謝的話語:“如果沒有你們的話,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我一定會告訴我所有的老姐妹,米花町有一個這麼好的偵探事務所……偵探們還這麼帥。”
久我“嗯嗯”“謝謝您”的敷衍著,但是內心早就飄回到了事務所裡,他不由自主的猜測著降穀零為什麼心情不好,是工作上遇到了什麼困難嗎?
如果我能幫到他就好了。
這時,他的手機收到了新的信息:
【降穀零:晚上我有事,你自己在外麵吃點對胃口好的。】
****
幾個小時之前,琴酒突然來電,通知降穀零今天下午要在東京見到他。
降穀零這才知道琴酒已經回到了日本,他在心裡暗罵海關的不靠譜,連這麼重要的犯罪者過境都沒有發現,但又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打探消息的機會,
晚上七點鐘,他來到了琴酒指定的酒吧。酒吧的外麵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吧台裡隻有一個五十多歲的酒保,正專心致誌的在杯口擦鹽。
應該是在做馬丁尼。
降穀零極快的掃了一眼室內,確定還沒有其他人來,就自己先坐在了吧台旁。
“喝點什麼?”酒保自己喝掉了那杯馬丁尼,帶著滿意的表情說道。
按習慣,降穀零應該點一杯自己的代號波本。
就像琴酒在組織聚會的時候永遠隻會點琴酒,伏特加也隻會點伏特加一樣,在一個名字全是代號的組織裡,如果你在聚會的時候喝著其他人名字的酒,很容易被過會解讀。
但是這次,降穀零注意到了餘光裡走進來的銀發男子,心念一動,微笑的說道:“給我一杯西打。”
酒保沒說話,琴酒的步子微微一頓,他大步走過來,坐在距離降穀零兩個位置的地方,用帶著厭惡的語氣,對著酒保說道:“給他一杯波本。”
降穀零,或者說波本,露出了標準的人畜無害的笑容:“雖然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琴酒,你不覺得自己管得太寬了嗎對你的小寶貝是不是保護過度了?”
銀發的高大男人斜睨了他一眼,輕描淡寫的說道:“如果你不想要波本,也可以換成一杯蘇格蘭。”
降穀零心裡一痛,表麵上不動聲色,隻是揚揚眉毛,冷冷一笑:“琴酒,把間諜招進來是你的失誤,但如果你要用這種方式,把我和那個家夥聯係在一起,也未免太幼稚了。”
琴酒點了根煙,無所謂道:“那你就閉上你的嘴,喝酒。”
酒保適時的端來了一杯波本,裡麵裝滿了大塊的冰,放在金發男子的麵前,後者拉平了嘴角,眼神落在就酒杯上,沒喝,也沒再說話,他在組織裡是可以和琴酒略微嗆聲的角色,但是琴酒到底級彆比他高,說太多,也不合適。
酒吧回到了安靜的氛圍中,隻有杯壁和冰塊撞擊的聲音。
又過了一點時間,一個穿著黑色機車服的美貌女人走了進來,她的長長的金色卷發閃著迷人的光澤,一雙淺碧色的眼睛流盼間魅力四射,她先隨意的和琴酒打了聲招呼,然後俯下身,在金發情報員耳旁,輕聲說道:
“好久不見,波本。”
降穀零笑了笑:“好久不見,貝爾摩德。”
“怎麼隻有我們個人。”貝爾摩德直起身來,她脫掉戴著的皮手套,語氣中有些不滿的說道:“那個西打呢,我以為這次終於能看到他了。”
琴酒冷笑一聲,心想這些家夥怎麼天天惦記彆人的東西:“他有彆的任務,暫時不能出現。”
貝爾摩德伸手拿過酒保端來的酒,坐在靠近波本的位置上,她撩撩頭發,問道:“那其他人呢,不會隻有我們個人吧。”
降穀零本來聽到貝爾摩德提起西打,心下暗喜,豎起耳朵期待能聽到更多的情報,沒想到貝爾摩德隻問了一句,就轉移了話題,暗自有些著急。
“哼,那幾個遲到的家夥,早晚要崩了他們。”琴酒冷冷說道。
降穀零做出一副無聊的表情,道:“琴酒,你讓我準備支援西打,他怎麼又去做彆的任務了?什麼時候會叫我啊,要讓我一直等在東京吧。”
琴酒手中的杯子重重的落到了桌麵上,他不耐煩的說道:“還得個月,他現在不方便。”語音剛落,他抬眼看向降穀零,語氣中多了一絲危險的意思:“波本,你為什麼對西打這麼好奇?是想替你的朋友報仇嗎?”
“你在開什麼玩笑,”降穀零也冷下了臉:“我確實對他好奇,那是因為我想知道搶了我擊殺叛徒功勞的那個人是誰。”
琴酒目不轉睛的盯著他,逼迫感十足,降穀零眉頭輕皺,臉上有被唐突的惱怒,和琴酒雙目對視,沒有移開目光。
幾秒之後,貝爾摩德過來打了個圓場,局麵才緩和下來。
“不要招惹西打,”琴酒又一次警告說:“他和你不一樣。”
這時,正好伏特加推門進來,聽到琴酒說的話後,又加了一句:“西打的任務完成率可是百分之百,你把他帶壞了,大哥可饒不了你。”
琴酒露了一個野獸看到獵物時似的笑容,降穀零甚至在裡麵看到了一絲慈愛。
降穀零發出一聲嗤笑,他的視線重新落到自己的酒杯上,酒杯裡的酒他還分毫沒動,冰塊已經略微有些融化——哪怕在犯罪組織臥底了多年,性格都有了些變化,但是降穀零他本質上還是多年前那個標準的好學生,抽煙喝酒都不喜歡。
他的手指輕輕觸碰杯壁上凝結的水珠,畫了一個簡單的蘋果,麵無表情的思考著剛剛琴酒泄露出的情報:
一、西打正在完成某項任務。
二、任務讓他不方便出來見麵。
、這項任務會持續個月。
對於組織來說,長期任務十有八九是臥底任務,那麼是什麼樣的臥底任務,會讓西打連續個月都沒辦法參加集會?
是因為怕被周圍發現隱藏的身份,所以不能來嗎?不,應該不是,畢竟連基爾,這種偽裝成日本知名記者的家夥,都被要求來參加集會。
那麼有很大的概率,西打所臥底的機構,是一個至少個月不可以隨意外出的地方。
是哪個實驗室的封閉實驗嗎?還是什麼封閉式訓練?
降穀零皺著眉,回去要篩查一下,最經國內有沒有要持續個月的封閉活動。
持續個月啊……
電光火石的瞬間,他靈光一現:他最最熟悉的活動中,不正好有一個持續個月的,並且是封閉式不可以外出的嗎?
警察學校的封閉式訓練,精英組的訓練時間正好是個月。
那一瞬間,腦海裡有很多畫麵和聲音被穿到了一起。
黑田兵衛說,這個很厲害的孩子在犯罪組織臥底了好幾年,最近才被那個組織派回日本。
伏特加說,西打的任務完成率是百分之百。
琴酒說,西打是個好孩子。
還有比福地久我更符合這個畫像的嗎?
一股寒意自上而下的洗刷了他全身,降穀零覺得自己仿若深處冰窖,他瞳孔微縮,目光慢慢的落到了自己杯子上。
那個他剛剛在水霧上畫的簡陋蘋果,似乎正在衝他笑。
他猛的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
晚上十一點,降穀零還沒回家,久我洗漱好躺在床上,等了又等,忍不住思考起對方這一趟出去,有多大殉職的可能性。但是他既不知道降穀零這次出去乾嘛,也不知道他平常工作中有什麼危險,所以隻能漫無邊際的隨意猜測數據。
10%的可能是不是太低了,那20%?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等待,但是他也知道,就算一切順利,降穀零今晚不回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今天,明天
這個月,下個月。
今年,明年。
警察,尤其是公安警察,就是這樣的工作,來不及告彆,也沒辦法和家人道明真相。
好吧,雖然他不是降穀先生的家人,但也做好了隨時被“擱置”的準備。
十二點的時候,久我知道自己得睡了,但是身上少了一條緊緊抱著他的胳膊,身後沒了那個像熱水袋一樣的懷抱,讓久我覺得有些空撈撈的,很難睡著。
於是他又開始用被子把自己纏住,纏了圈之後,感覺周身都有東西緊緊的裹住了自己,他才停了手,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
淩晨點,降穀零回來了,他走上樓梯的時候,久我睜開了眼,清醒了十秒鐘,辨認出腳步聲是他熟悉的上司的之後,又安心的沉入夢鄉。
降穀零在臥室門口安靜的站了一會,然後轉道走到浴室,他在浴室的噴頭下麵淋了很長時間的水,才慢吞吞的關掉噴頭,擦乾身體,回到房間門口。
他又在門口站了很久,他的臉上有一種混合著痛苦與仇恨的複雜表情,良久,才推開門。
一個由被子裹稱的巨大蠶蛹,正在床上等著他。
……
在房間門口做的所有預設瞬間崩塌,他有些無語的扶額。
降穀零覺得自己現在不應該能笑得出來,但是他確實勾起了唇角,他甚至無法否認自己的心裡,覺得這個大蠶蛹有點可愛。
也許。
也許不是他呢?
降穀零絕望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