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2 / 2)

久我的臉更白了,他的聲音近乎顫抖,語氣是絕望和坦然:“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會有。”

降穀零沒有開口,他看著絕望到麻木的久我,突然明白,有的人活著,比死了還痛苦。

如果是Hiro,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定會原諒他。

他不僅會原諒福地久我,這個動手殺掉他的劊子手。Hiro還會伸手,給他一個擁抱,告訴他不是他的錯。

降穀零仰起頭,右手手掌遮住了眼睛,一點悲傷的濕意從指縫間流出。

陽光太刺眼了。

他低低的笑出了聲。

生活好像又回複到了原來的軌跡上,降穀零看起來和原本沒什麼兩樣,隻是在一天晚上,看到久我在削蘋果的時候,假裝不經意的問道:“你為什麼喜歡吃蘋果?”

久我飛快的抬起眸,看了笑眯眯的男人一眼,又低下頭,手腳靈活的把蘋果切成小兔子放在盤子裡,說道:“我小時候有一個很有名的動漫,叫做《死亡筆記》。”

降穀零有些差異:“我以為福地櫻癡不會讓你看動漫。”

“確實不讓看,隻看了這一個,”久我的手微微顫抖了一瞬,隨即恢複了正常,他把小兔子蘋果分成兩盤,其中以盤子遞給降穀零說道:“爸爸說,我和夜神月很像,都是自以為正義,卻濫用能力,給社會帶來極大傷害的人。”

“他讓我多看幾遍,記住月給社會帶來了多少災害,可惜我在這方麵可能沒多少天分,看了好幾遍,印象最深的卻一直是裡麵的蘋果,紅豔豔的,滾落在地上,”久我歪歪頭說道:“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後來就變的喜歡吃蘋果了。”

降穀零在心裡暗自咒罵了福地櫻癡那個老家夥一句,然後把久我手旁的那一盤蘋果也拿走,說道:“不準空腹吃水果,對胃不好。”

“啊……好吧”

久我戀戀不舍的回答道。

******

琴酒發來了一個地址,要求波本今晚到這裡見麵。

降穀零查了地圖,是一個位於郊區的破舊倉庫,他心裡有些不安,把在窗戶旁邊給綠植澆水的久我叫了過來,問道:

“最近,其他人有給你派發任務嗎?”

久我不明所以的搖搖頭:“我平時用的手機還在警校裡,他們聯係不上我。”

降穀零看著他手手裡拿著噴壺,有些傻氣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頭,說道:“我晚上有事情,今天不回來吃飯了。”

久我的視線落在他臉上,他想了想,說道:“降穀先生是要去做很危險的事情嗎?有沒有什麼我可以

幫的上忙的……我可以隱藏蹤跡跟在你身後。”

降穀零搖搖頭,先不說久我是不是西打,沒有黑田的命令,他也不能擅自讓新人參與到自己的臥底行動中。更何況,現在隻是一點不安的預感罷了。

久我見對方拒絕,並沒堅持,他舉起手裡的噴壺說道:“好吧,那我繼續去澆花了?”

這個花其實澆不澆都無所謂,因為很快就下去了大雨,兩人把家裡的所有綠植都搬到了外麵,讓她們享受難得的自然雨水,久我拿了個小板凳,坐在屋簷下,看著雨水打落在綠植的葉子上。

降穀零拿了把傘,開著馬自達離開,久我目送他遠去。

琴酒給的位置離米花町很遠,降穀零又怕自己的蹤跡被彆人注意,在其他地方繞了幾個圈,花了兩個小時才抵達了目的地。

他推開門,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心下便是一沉。

倉庫很破舊,到處都是灰塵,中間堆放著幾十個大紙箱,琴酒就坐在上麵,叼著煙,漫不經心的抽著雪茄,旁邊是戴著墨鏡的伏特加。

他腳下,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正縮成一團,不知生死。

“叫我來乾什麼?”降穀零皺起眉,一臉嫌惡的說道:“這是在乾什麼……好重的味道。”

“這個人是警察派來的臥底,”琴酒陰森森的說道:“我們拷問了一遍,也沒問出來什麼情報……你來解密他的手機,看看有沒有他兒女妻子的信息。”銀發男人用腳尖把男人踢的翻了個身:“這種條子的弱點都是家人,用家人來威脅他,肯定能讓他鬆口。”

這個人是警察?

降穀零渾身冰涼,他注意到琴酒打量的目光,知道自己可能也引起懷疑了,隻能伸出手,說道:“手機呢,給我。”

伏特加走過來,遞給他一個傷痕累累的老式手機。

手機是翻蓋老款,降穀零看了一下,是非常容易破解的款式。

聽到了自己最恐慌的威脅,趴在地上的男人發出了嘶厲的慘叫,琴酒不膩煩的踩住了他的胸口,那人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伸手抱住琴酒的小腿,竭力說道:“求求你,殺了我吧!殺了我!”

琴酒一腳把他踢開。

同僚的慘狀映入眼中,降穀零的腦子混沌成了一團,他的思維停止了,心裡像吞了一千根針一樣沉重又疼痛,他想一槍斃了琴酒,但是旁邊的伏特加還在虎視眈眈的看著他。

要把這個人救出去。

降穀零不知道對方姓甚名誰,也不知道對方隸屬哪個部門,為什麼會在這裡臥底,但如果有一絲可能,他都要把這個人救出去。

這裡隻有琴酒和伏特加,如果能支開其中一個,先出其不意的殺掉一個,一對一的話他也有信心。

“給我一個電腦,”他的臉上掛上招牌的笑容,說道:“我這次來什麼都沒帶。”

但是他知道琴酒的車裡一定會有電腦,如果伏特加去車裡了,他就能趁機殺掉琴酒。

至於臥底任務,他現在已經沒辦法再思考了,唯一的念頭是不想再讓一個臥底警察,死在自己麵前。

“行,車裡有。”伏特加果不其然的說道,但卻沒有像降穀零想象的那樣,離開倉庫,而是掏出了電話說道:“基安蒂,你進來的時候把大哥車裡的電腦一起帶過來。”

降穀零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基安蒂和科恩幾乎是不會分開的,一對四,再加上一個傷員,他就算無所謂生死,也沒有半分勝算。

他垂下眼眸,遮住心中的滔天的恨意和怒火,有一瞬,他想起這幾天對久我的猜測,還有之前在長椅上,著自己居高臨下的詰問。

以及在詰問下,青年慘敗而悲痛的臉的臉。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和久我沒什麼不同,隻是之前他幸運了一些,這種沒有選擇的選擇題,隻是還沒來得及落到他頭上而已。

他手裡捏著手機,裝出一臉嫌棄的樣子,靠近了地上的顫抖的血人,蹲下身,在對方身後拍了拍,說道:

“真慘啊,但沒辦法,誰讓你要做組織的叛徒呢。”

他在拍對方後背的時候,用食指飛快的在對方第四根肋骨和第五根肋骨上各點了兩下,又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這是警察係統內部的暗號,兩個臥底警察見麵時,不方便說出身份時,可以互相這樣拍一下。

暗號容易實施,又非常簡單。這是考慮到就算在眾人敵人的目光下,這樣拍了拍也不會覺得奇怪,就算判斷錯誤,拍的那個人並不是警察,也不至於引起人的懷疑。

暗號裡沒有複雜的意思,隻是簡單的告訴對方——

兄弟,我也是警察,之後見機行事。

這個暗號降穀零一直爛熟於心,但是第一次用上,沒想到就是這樣的場景。

那人渾身一顫,他艱難的扭過頭,眼睛中帶著狂喜看向降穀零,但是後者紫灰色的眼眸如深海般沉寂,安靜而悲哀。

他茫然無措的看了看周圍——基安蒂和科恩正大搖大擺的走進房間裡,琴酒眯著眼抽著煙,伏特加拿著手機咋咋唬唬的講著聽不清的話。

他明白了,就算波本是警察,他也救不了我。

我死定了。

剛剛燃起的希望又一次破滅,他嘶嘶的慘笑了一下,看著天花板說道:“有什麼關係,我已經不想活了。”

“是嗎?”降穀零輕飄飄的說道。

他站起身來,當著男人的麵,假裝不在意的把手機塞進屁股的兜裡,又撥弄了一下衣服下擺,露出了彆在腰間的槍。

然後背對著男人,朝基安蒂的方向走了幾步,正好遮住了他們看向男人的視線。

嘴上用和平時沒什麼區彆的語氣說道:“基安蒂,電腦呢?”

“拿來了——”基安蒂沒好氣的說道:“你怎麼不自己去拿——”

這時,電光火石的瞬間,一股很大的力量從背後推了降穀零一把,他一個踉蹌往前,回過頭時,就看到那個人站在不遠處,手裡拿著原本裝在他兜裡的手機,飯後趁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把手機掰成了兩半。

降穀零心裡一痛,他剛剛給這個人同時看了手機和槍的位置,其實他是希望對方能兩個都拿走的,不管是拚死一戰,還是抹掉手機的信息,甚至是自我了結,也都是好的。

但是他隻拿走了手機,是為了保護家人的信息,也是為了保護同是臥底的降穀零。

畢竟被搶走手機也就罷了,連武器都被毫無防備的奪走,一定會引起琴酒的懷疑。

那人揮舞著手機

的殘害,眼睛在一片血汙的臉上亮的出奇,他看起來非常高興,原地跳起,大聲笑著宣布道:“哈哈!我現在!死而無憾了!”

這是在對他說的話。

降穀零清晰的接收到了這個信號,接下來的一切他仿佛置身於外,冷靜地看著另外一個自己,拔下腰間的槍,抬起手,穩穩地對準拿著手機大笑著的同僚,扣下了板機。

“砰——”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酷的在說:“那你就去死吧。”

****

午夜,電閃雷鳴。

久我被接二連三的雷驚醒,他起身,看到外麵的瓢潑大雨,擔心放在外麵的綠植會被衝毀,就跑下了樓,準備將外麵的花搬回來。

走下樓梯的時候,他就聽到了一樓有另外一道極輕的呼吸。

久我立刻認出這是降穀零的呼吸聲,但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他沒有繼續往前走去,安靜地站在樓梯中間,半晌,遲疑的喊了一聲:“降穀先生?”

過了一會兒,降穀零那裡傳來了悶悶的的聲音:“恩,是我。”

久我擔心降穀零覺得自己觸犯到他的隱私,沒敢上前,試探性的問道:“我可以過去嗎?降穀先生,我想把外麵的花拿進來。”

又是一聲悶悶的“嗯”。

久我小跑著出去,把幾盆花搬了進來,然後才緩緩靠近了坐在沙發上,閉著眼,似乎在假寐的金發男人,他停在了離他一臂之遙的距離,鼓起勇氣說道:“降穀先生,你身上都濕透了。”

男人沒有睜眼:“你不是也濕透了嗎?”

久我不習慣居高臨下的看人,就蹲在他腳邊,小聲說道:“我不一樣。”

降穀零沒有再說話,久我也就安安靜靜的蹲在他腿旁邊,他感覺今晚的降穀先生雖然麵無表情,但是卻流露出了仿佛黑色岩漿一樣炙熱卻車中的絕望。

是任務失敗了嗎?他想。

好想幫幫他。

但是降穀零之前也拒絕了他,久我開始痛恨起此時的無力感,想了很久,他小聲安慰道:“你不要難過了。”

降穀零渾身一僵,他睜開眼,看到久我擔憂的表情。

他凝視了這個同為臥底的警察片刻,突然開口說道:“我剛剛殺了人。”

言語仿佛不受控製一樣的的從嘴裡流出,降穀零輕聲說道:“他也是一個臥底的警察,他被發現了,周圍敵人很多,我沒辦法隻能殺了他。”

這比任務失敗要嚴重的多。久我的臉上變得一片空白,他說不出任何安慰對方的話,良久之後,伸手握住了降穀零的手,兩隻手相觸,發現彼此的體溫一樣的冰涼。

降穀零看到久我臉上的悲哀,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臉一般。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他會把事情說出來——

他認為久我能和他共情。

福地久我是一個被當作工具養大的,受到了嚴重精神控製的奇怪人類。

他殺人如麻。

他說自己是精神病。

他很可能殺掉了自己最重要的幼馴染。

他和這個世界似乎總有隔閡。

但是降穀零卻奇異的認為,久我能理解他作為臥底警察的無力與悲痛。

這時,久我直起身,張開雙臂把金發男人抱在了懷裡,他的下巴輕輕墊在降穀零的肩上,輕聲說道:

“如果他知道你是警察,那他在彼岸也一定很快樂。”

降穀零的呼吸一緊,他耳邊響起了男人死前的笑聲:

——“哈哈!我現在!死而無憾了!”

從來沒有哪一個懷抱比這個給了他更多的震撼。

他微微顫抖著,伸手把久我從自己身上拉開,深深地注視著他。

他看著不知所措的青年,看著那雙乾乾淨淨的藍色眼睛,像一汪最美最神秘的泉水一樣,而他自己呢,他自己的靈魂變成了一隻小狗,在繞著這汪泉水一圈圈的轉圈,瘋狂的想觸碰,又不敢伸出爪子,隻能搖搖擺擺,笨拙的跳起舞來。

“我好像更喜歡你了。”降穀零絕望的說道。

青年聞言,微微睜大了一雙貓眼,欣喜地看著他,毫不猶豫的說道:“我也很喜歡降穀先生。”

降穀零看著和Hiro有9分相似的那雙眼睛,滿心的嘲諷和痛苦,他怎麼會理解自己的心情?

看著看著,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兩雙眼睛,是不是有些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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