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才能源源不斷地對外輸送糧食,支援溪南……
對於安南居民而言,皇帝是天高地遠、不可望也不可即的存在;當地的父母官、地主員外,那真是實實在在影響日常生活的大人物。
這些有錢人沒有完全喪儘天良、泯滅人心,祁峟衷心希望他們配合朝廷的行動,減少不必要的流血犧牲。
祁峟畢竟不是專業辦事的人,他最大的作用就是蓋下章子,表下決心,全力支持他的臣子去做既成定局的事。
皇帝與臣子向來是互相成就、彼此榮耀的。
熟讀史書的祁峟自然知曉這個道理:臣子能乾、精明,帶著王朝走的遠站的高,那這功勞百分之八十屬於知人善用、用人不疑的皇帝,剩下的百分之十五屬於天時、地利、人和等一係列外在因素,最後的百分之五才會落到臣子頭上,成為他個人、家族的功勳;
若是臣子辦了壞事,當差不利,那百分之八十的過錯都落在臣子頭上,都怪他們愚蠢、腐朽、腦子笨、私心重,白白糟蹋了陛下的一番心意,剩下百分之二十的過錯,也不會有哪怕零點零一分落在皇帝頭上。
皇帝怎麼會錯呢?
皇帝可是天子啊!
祁峟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在他看來,安南的改革固然艱險,可卻是百分百會成功的。
屆時,解放了的奴隸感謝的第一批人物,不會是祁淼森、王晚成、商熙這些領頭的臣子,也不會是衝在最前麵的不知名的小吏。
被感謝的第一個人,隻會是他祁峟。
祁峟心裡無端悲哀,卻也察覺不出這悲哀的出處。
散了朝,隻一個人在雍和殿發呆。
第57章 婆婆媽媽
祁峟的憂傷來得快散得也快,畢竟他是既得利益者,小小的黯然傷神一陣子,就又跟沒事人一樣,樂哈哈過起了快活日子。
二月二的耕耤禮是成康二年最盛大恢弘的活動,大司農挑選了數十名德高望重、上了歲數的老農人培訓禮儀;另外挑選了童男童女數許,年幼的孩子們穿著花裡胡哨的衣服,扮演那風、雷、雨、雪、土等各位神明,高聲唱著讚歌,祈禱風平雨順。
精壯的耕牛、成套的農具,犁、鋤、耙……所有的鐵器都嶄新華麗,龍紋和麥穗交相輝映,端的是富麗無雙。
祁峟今日出行,就是去檢查工作進展的。
帝王聖駕浩蕩,祁峟穿著金光閃閃的黃色龍袍,頭戴金絲翼善冠,要多張揚有多張揚,要多貴氣有多貴氣,奢華鋪張至極。
祁峟尚未加冠,平日裡大都披散著頭發,偶爾紮起來,也不過是用絲綢緞子隨意聚攏在腦後,綁個鬆鬆散散的低馬尾。
隻有很正式很莊嚴的時刻,他會佩戴奢華繁瑣的十二旒冕冠,彰顯帝王的威勢。
但是今日,他特意挑了他爺爺仁宗皇帝傳下來的金絲翼善冠,特意搭配了金緙絲龍袍,還佩戴了橙色偏黃的琥珀朝珠……
祁峟覺得,他穿得越華麗越貴重,越能體現他對農事的重視。
而且現在氣溫不高,土壤還結著冰霜,他也不會真的下地播種。
穿的貴氣繁瑣些,也不礙事。
祁峟就這麼招搖過市地溜達了一圈,所到之處,商販農人俱是跪拜,祁峟隻喜歡以征服者的姿態接受敵人的屈膝跪拜,並不享受朝臣百官、路人群眾的卑躬屈膝。
自己人跪自己人,在祁峟看來是不可理喻的。
他心裡的愉悅開懷隨著路人群眾的一次次下跪,慢慢消散,直至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