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打架這種事兒讓人很想去看, 但是中午還真是餓了的。
一家子門一關,先吃飯。
吃飯比天大。
至於旁人打架,反正也打不死, 隨他們去吧。與他們老徐家也沒有關係, 天塌了都有大隊長呢。
徐莎吃了一根烤紅薯,又喝了一碗湯, 倒是吃不下了, 她心滿意足:“都好吃。”
徐婆子一聽這話, 立刻得意起來, 這能不得意嗎?
今天的飯菜, 可是她做的。
事實上, 真不是徐莎偏心啊,徐婆子做飯是比古大梅強的,古大梅太節省了,什麼調料都不舍得放,所以這飯菜就不是很有油水兒,但是徐婆子做菜不是。
其實徐婆子也節省,比古大梅強不了多少, 都是差不離。
但是徐婆子偏心, 她是希望徐莎能夠吃的好一點,自然也就“多放”了, 雖說跟徐莎理解的“多放”完全不同,但是可比古大梅多不少。古大梅每次看見徐婆子做飯, 都心疼的捂住心口窩兒。
一家子不著急出去看乾仗,沒想到, 這戰火都是燒到他們家了。
“徐嬸子,徐嬸子在家嗎?”
徐婆子低語一聲:“他娘的跟叫魂兒似的。”
不過還是起身, 柔柔弱弱:“在的啊,有事兒嗎?”趿拉著鞋就趕緊出了門。
古大梅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沒聲:“這兩麵派的老太太,整天光是看她表演,我都要昏厥過去了。”
小妞崽瞅瞅她娘,呱嗒一下,倒在炕上,閉上了眼。
現場表揚一個昏厥。
古大梅:“……你個熊崽子,不許學!”
徐山倒是笑嗬嗬的,不過也說:“往後在孩子麵前彆瞎說了,妞崽學去了倒是沒啥,關鍵是她這要是在我娘麵前一表演……”
古大梅自個兒就接了口:“這畫麵沒法兒看了。”
徐山點頭。
古大梅一個哆嗦,覺的還是彆惹她婆婆。
這老太太,惹不起。
剛嫁進來的時候,古大梅也試圖當家,婆媳二人過招了幾個回合,她就真真兒的看出來這老太太的能耐了。原本她總是聽說過一句老話兒,那叫做“咬人的狗不叫”,可沒見識過。然後她婆婆就給她表演了一個。
現在彆看古大梅也是碎碎念,但是心裡對這老太太是服氣的。
她娘家的人也都很尊敬這老太太,為啥,不是這老太太能算計過她。而是因為這老太太在她難產的時候,舍得花錢給她治給她補。古大梅家的前半拉屯窮,比上前進屯兒還不如的多。
這生娃搞不好都是道鬼門關了,也沒看誰家舍得給送到醫院,更是一個月好吃好喝補著。她娘家人都說,花掉的這個錢,都能再娶三個了。
更不要說,她生的還是個閨女。
誰讓舍得讓一個生了閨女的婆娘天天吃蛋喝雞湯,他家就舍得了。
古大梅和她婆婆有許多地方互相看不慣,但是心裡那是頂頂當做一家人的。
這不,一聽到徐婆子在外頭的假哭聲,即便知道是假的,古大梅也一溜兒煙兒的竄出去了。
“咋了?”
古大梅竄出去,徐莎動作也不慢,就連小妞崽都往地下滑。
徐山:“咱家這女人一個個兒的怎麼就這麼能!”
他飛快的拎起閨女,也出了門。
“哪個王八犢子欺負我姥!”
“我婆婆!”
“我娘!”
三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徐婆子還在嚶嚶嚶假哭,她順勢攬過徐莎,說:“我們家虎妞兒怎麼就這麼命苦啊!一個個的,都算計她。她還是個孩子啊!”
徐莎:“???”
她問:“咋的了?”
她看向了大河嬸,這是村裡的八卦小喇叭。
果然,大河嬸立刻說:“那胡杏花和白蓮花又打起來了,胡杏花指證說白蓮花要害你。倆人兒都打到大隊了,你去看看情況吧。”
徐莎挑眉,問:“為啥要害我?”
她當然曉得為啥要害她,但是這個時候,也裝的十分無辜的一張臉:“我跟他們都不熟悉,又沒招惹他們。”
古大梅忿忿:“那還用說!肯定是嫉妒你賺錢!嫉妒你可愛!嫉妒你長得美!”
徐莎吃驚的很,說:“我這麼好嗎?不過也沒錯啦!她們看我有錢就記恨我,那麼看彆人有錢不是一樣記恨?今天是心裡記恨,明天豈不是就要乾一些偷雞摸狗的事兒了?”
大河嬸眼睛一亮,點頭說:“對對對,正是這個道理。”不過,你們也太能吹了!
徐婆子哭哭啼啼的挽住了徐莎,說:“我隻希望我們家虎妞兒好好的,可是這一個個的,怎麼就不省心呢。”
大河嬸眼看徐婆子都哭的靠在徐莎身上了,也上前勸道:“老姐姐,你放心,咱們肯定不能讓白蓮花害人的錒!”
隻是,徐婆子仿佛沒聽見這個話,突然間就如同被靨住,說:“我要找她!我要問問白蓮花,她倒是想乾啥!到底有完沒完。”
說完,撒腿就跑。
不得不說,徐婆子的演技,那真是精彩十分。
古大梅心說怪不得自己怎麼都不是婆婆的對手,就衝她婆婆這個演技和能耐,誰扛得住啊!
徐婆子跑到大隊,就看到胡杏花和白蓮花還在互相撕咬攀扯。
胡杏花:“當我不知道?你想給徐莎推下井裡不說,還跟娘家合計好了一起算計她。”
白蓮花的臉都白了,呸道:“你放屁你胡說,我看你就是看我家出事兒,存心要挑撥我!你說我害人,你有什麼證據?”
胡杏花冷笑:“我聽見了我看見了就是證據!”
白蓮花:“你誣賴我們家!”
胡杏花:“誣賴?你看徐莎有錢,想要算計徐莎給你二……啊!”
徐婆子一個耳光就抽在胡杏花的身上,她怒說:“我讓你想要敗壞我家徐莎的名聲!”
轉頭毫不客氣,對著白蓮花又抽了一個耳光,說:“你個喪門星,整天裝的像個老實人,原來背地裡就是這麼個歹毒的女人!今天我豁出去蹲笆籬子,也非得打死你這個禍害。你二哥是個害人的狗東西,鬼都不放過他。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蛇鼠一窩!”
徐婆子打從徐莎哪兒知道這兩個人的“算計”,就恨不得咬死這二人。這下子可算是得著機會了!
她罵完了白蓮花,回頭就盯緊了胡杏花,說:“胡杏花,你也彆在這兒給我裝好人。今天我就跟你掰扯掰扯!你說陳二媳婦兒打算算計我們家徐莎,這是你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那麼我倒是要問問你,你哪天看見的。大前天晚上,陳二媳婦兒的哥哥就斷了腿了,他爬都爬不來咱們上前進屯兒吧?你啥時候看見的?我可是依稀記得,大大大前天,就是在河邊兒抓魚的時候,倒是看見過一眼。如果他們是那個時候商量好的,來,你告訴我,你藏著掖著這麼多天的,這四五天了,你現在跟我這兒裝好人?”
這一說,大家一想,可不是這麼個道理嗎?
其實這要是細想,這個邏輯不對,但是誰會去管這個呢?倒是都跟著徐婆子的話走了。
徐婆子一口氣都不歇,說:“咱再說,白蓮花聽說她二哥出事兒,為啥第一時間就去山上找你,要揍你?你要說這其中沒有貓膩,誰相信?”
眾人又是點頭,可不就是這麼個道理嗎。
有馬後炮兒的也低聲嘀咕:“還真是這麼回事兒,昨天我就嘀咕,陳二媳婦兒咋當時立刻就要打胡家老閨女呢?怕不是這其中有事兒,這仔細琢磨,真不對啊!”
“對啊,她哥一出事兒,她就聯想到胡杏花,莫不是……”大家的臉色,立刻就意味深長起來。
都是見過風花雪月的老婦女,這些男男女女的事兒,還是很懂的。
“那現在往徐莎身上攀扯……”
“怕是沒安好心,確實,肯定沒安好心的。”
大家議論紛紛,看向胡杏花的眼神兒,多了幾多懷疑。
要是胡杏花是個單純的小姑娘,這時怕是六神無主,可是胡杏花不是,她穿越之前已經四十好幾,快五十了,對這些事兒那也是了如指掌的。
“呸,你們彆想往我身上栽這臟東西,我胡杏花還看不上這樣的!徐婆子,你也彆拿出一副吃人的樣兒,我好心告訴你……”
“你好心?誰知道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兒,還是說……你們兩個算計好了,要一起算計我外孫女兒?”說到這裡,眼珠子瞪的更大,她抄起一旁的扁擔就挨個揍:“我打死你們,我打死你們兩個黑了心的狗東西!彆的不管啥事兒,我都行,但是關係到虎妞兒,就是不行!”
大隊長都被叫的腦殼子疼了,他趕緊伸手攔人,這要是打出個好歹可咋辦啊!
大隊長伸手攔著,其他人自然也是幫忙。
徐莎就是這時來的,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情還是咋的,她直接就大吼一聲:“誰也不許欺負我姥!”
徐莎加入“混戰”,古大梅也跑來了:“好啊,這是欺負我們家一老一小啊!看我能饒了你們!”
雖說是混戰,但是他們倒是沒對大隊長下啥手,反而是直奔著胡杏花和白蓮花這惡毒雙花。要說打架,他倆哪兒是老徐家三個女同誌的對手啊!
而且徐莎打架還有技巧。
大家最起碼看著,徐莎根本就沒占著便宜。可實際上,胡杏花和白蓮花知道徐莎下手多狠,這人就不是什麼善茬子。在旁人看來的,彆看是三打二,但是徐婆子一個跟頭一個跟頭的,徐莎也是光看了衝,自己頭發都亂糟糟的,壓根兒沒看到她占了什麼便宜。要說能打,隻有古大梅了。
可真的打起來,白蓮花和胡杏花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善茬子,所以在大家的心裡,古大梅也太能打了。
以一敵二,還要拉著兩個拖後腿的,都能勝利!
古大梅:“……”我為了這個家女同誌的風評,操心太多太多。
大隊長不給力,好在還有方衛國,方衛國好不容易給這幾個混戰的女同誌拉開,也氣喘籲籲了:“你們一個個的,是要翻天啊!”
徐婆子突然就紅了眼眶,眼淚要掉不掉的,饒是一把年紀了,說不來什麼我見猶憐,但是誰人看了不心酸?
徐婆子牽住了徐莎的手,說:“我這一輩子,早年日子過得苦,後來因為女兒女婿能乾,總是算是過上了好日子。現在,我閨女沒了。我女婿是個好的,我是把他當做親兒,可是誰又知道他將來會不會再娶?我這做娘的,不管他有什麼想法,都不會攔著的。可是,不攔著歸不攔著,我家秀兒,就隻有徐莎這麼一個孩子了。”
大家沉默下來,曉得她的意思。
就算徐鴻偉是她們家養大的,但是說到底,他來的時候都快十歲了,已經記事兒了。畢竟不是親兒,現在徐秀死了,他們就徐莎這麼一個閨女,他要再娶再生,也一點都不意外。
所以大家心裡都曉得,徐婆子的難處,一時間也替她難受起來。
徐婆子的眼淚掉了下來,卻沒有哭出聲,反而是一字一板的:“旁人都說我性子軟,可是你們是我,你們又能堅強到哪兒去呢?早年逃荒,後來日子稍微好一點。因為沒個兒子,遭受多少閒言碎語?再然後,我好不容易有了兒子,原以為日子好了,老頭子又走了。我靠著女兒女婿過上了好日子,這真是眼看著一切過去了,秀兒又走了。人這一輩子,哪裡經的過這麼多起起落落?現在我們秀兒留下徐莎,隻有徐莎一個孩子。不管是我還是我家大山子大梅,他們都曉得,他們真正的外甥女,也就一個徐莎。所以我們家就算在綿軟,也不能讓任何人欺負徐莎,壞了徐莎的名聲。白蓮花,胡杏花,我曉得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兒!白蓮花,你不就因為上次五十塊錢嗎?胡杏花,你不就因為上次在我家門口抓了一手屎嗎?這些原本都不關我們家徐莎的事兒,我以為這點事兒不算個啥,但是沒想到你們一直記恨在心,來來回回的算計人。你們也彆覺得就是自己精明,村裡的這些老人兒,吃的鹽比你走得路還多。把誰當傻子呢?我不管你們什麼意思想說什麼,沒安好心,故意敗壞我們徐莎名頭,那是一定會的!就這最近的一樁樁一件件,不說旁的捋一捋,也縷的順。”
徐婆子來了之後,壓根不問胡杏花舉報白蓮花關於他們徐莎的是什麼內容。
不管他們是說過了,還是沒說過,反正她就是先發製人。
他們這樣的小地方,胡杏花如果指證白蓮花要和他二哥一起算計徐莎,那麼這個事兒即便是現在還完全沒有關係,流言傳來傳去難免變味兒不好聽,徐婆子一點也不想讓徐莎在這樣的流言裡被人說三道四。
但是她太清楚這些婆娘了,最喜歡這種帶著一點點男女之事的消息,傳的賊快。
所以她不管那些,直接把事兒拉扯開,果然,大家立刻就被徐婆子帶了節奏。
徐婆子這樣胡攪蠻纏一通,大家果然都在想,胡杏花和白蓮花,這倆娘們究竟算計什麼!
徐婆子聲淚俱一通發言,果然讓人都覺得難受不少,二奶奶:“胡杏花抓屎的時候我也在場,當時她就記恨我們,還威脅了我們。這話我得給他們作證。”
大河嬸:“當天我也在的。”
另外一個老太太恍然大悟說:“我倒是看見過,陳二媳婦兒跟老胡家的姑娘在一起嘀嘀咕咕……”
胡杏花氣極了:“你個眼盲心瞎的死老太太,你看見什麼了看見,你有證據嗎?”
“啊呸,你個小賤蹄子!敢罵我!”這老太太說真話平白被罵了,嗷的一下子就衝上去,胡杏花被她騎住,嗷嗷的捶了好幾拳頭。這老人家乾慣了地裡的活兒,體力且好呢。
胡杏花被她揍了好幾下,竟然沒有什麼反抗不過來。
白蓮花看她挨揍這個慘樣兒,嚇的哆嗦,趕緊說:“我沒,我真沒算計徐莎。我和胡杏花之間,有一點誤會。她偏是覺得是我的錯,我沒有,我沒有的……”
“你也彆裝什麼好人!”
古大梅啊呸一聲,說:“你就說,你們兩個狼、狼啥?”
徐莎立刻:“狼狽為奸!”
古大梅:“對,狼狽為奸!”
要說現場,還真是亂作一團,大隊長幾個腦殼子都嗡嗡的,不過徐莎倒是還有點小興奮咧。真的,她還沒見過這麼大歲數打群架,現代人,都太注重體麵了。
以至於她都啥見識咧。
但是今時今日,讓她體驗了成年人打架的彪悍,徐莎覺得:突然興奮。
就,隱隱約約有點開心!
嗨呦!
徐莎小興奮的說:“那你說啊!你們是咋回事兒?”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興奮,徐莎就地調整了一下,沉重的說:“把你們的勾當,如實交代出來!”
白蓮花:“……”
她當然不會說,自己是怎麼回事兒!
因為她二哥的事情,老陳家非要讓她跟陳二離婚,她本來就心氣兒不順,沒想到胡杏花還來要錢。這一來二去,二人還能不打起來?白蓮花也想過了,她二嫂的事兒已經傳出一些影子了。
她也不怕胡杏花說出來。
就算胡杏花真的不是吹牛,是真的知道埋屍體的地方,相信她也不敢說出來。不然,她怎麼解釋自己知道這個地方的?
所以白蓮花堅決不認。
而胡杏花……胡杏花也確實不說這個,她說白蓮花兄妹打算算計徐莎,人才兩得。但是卻真的不提埋屍體的地方,她不怕自己說出來不好解釋,她是不想失去這個把柄。
隻要有這個,她就還能跟白家要錢。
幾個人都沒安好心,一個個臉色十分的精彩,徐莎凶巴巴:“你說不說!”
“什麼都沒有,我怎麼說,就是胡杏花沒事兒找事兒!”
胡杏花:“你放你的狗屁!”
她接連挨了好多揍,也真是顧不得那些了,叫囂:“白蓮花,你裝什麼好人?因為五十塊錢你恨透了徐莎。”
“好了!!!”大隊長大吼一聲,打斷了所有人的爭執,所有人都看向了大隊長。大隊長氣的胸口不斷的起伏,他深吸一口氣,說:“你們兩個從明天開始挑糞,這個活兒以後就是你們得了。”
大隊長原本就已經打算調這兩人去挑糞,懲罰他們兩個。
然而第二天還沒開口,就出了鬨鬼的事兒,這幾天亂糟糟的,他倒是還沒來得及說這些。這下好了,他真心覺得,以後不用換人了,就這兩個作精去吧!
他說:“我也不去掰扯你們兩個到底為什麼打架,到底想咋樣!反正你們兩個人滿嘴假話,也信不過。都去給我挑糞,不許請假!誰不想在上前進大隊待著了,就滾出去!”
這個時候,他也不管胡杏花會不會用陳三做生意的事兒威脅他了。
滾他娘的吧,陳三又不是他兒子!
再說,胡杏花自己還不是那麼乾了!
大隊長:“都給我滾!”
大家麵麵相覷,方衛國:“大隊長……”
平心而論,哪有這麼處理事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