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 對付缺德的人,真的不用太走尋常路。
因為,你走尋常路, 他們就好意思厚臉皮。徐婆子見多識廣, 對這樣的人了解的不得了呢。想當年,他們家一路逃荒, 遇到過多少不要臉的人啊!
有的人, 就是讓你不了解, 這腦子到底是不是長在腦子上, 而是長在腳底下。
所以徐婆子覺得, 這樣混不吝的人, 就得遇見他。
是時候,給他們一些顏色看看了。
就老周家這一家人,徐婆子真是深惡痛絕,一想到這家人擠兌她閨女外孫女兒,還算計她女婿,她還能算了?
那戰鬥力,瞬間爆表, 徐婆子可是老白蓮花了, 這樣的戲份,她在村裡都能騙過那些老姐妹, 現在還能失敗?那必須不能的啊!她哼哼唧唧的,在醫院住了三天。
這三天, 愣是做了一個從上到下的全身檢查,一些治療也安排上了, 不管什麼時候,真的要看病都不會便宜。徐婆子這一套下來, 已經足足花進去一百多。
就這,還真是實打實的。
誰讓徐婆子本來就年紀大了呢,身體哪能一點毛病也沒有?
這一檢查,還真是檢查出一些小毛病,在徐鴻偉的堅持下,徐婆子倒是也就安心徹底的治療起來。當然,就算徐鴻偉不堅持,徐婆子也是要住院治療的。反正,又不是她花錢。
有病乾啥不治?
不得不說,徐婆子演技還是十分精湛的,老演技派了。她分明是利用這次事兒全身檢查治療老毛病,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說她不好,但凡是接觸她的人都感慨她真是太不容易了。
那相應的,老周一家乾的事兒,也就更明顯了。
更誇張的是,老周除了自己登門道歉,媳婦兒和孩子愣是沒有領來,這又讓大家詬病的不行。大家都覺得,他這太不行了,就沒有這麼護著孩子的。而且他媳婦兒咋都不來看看幫幫忙呢?
過分,太過分了。
不過徐鴻偉倒是說了一句公道話:“他怕是不敢讓他媳婦兒來,他媳婦兒那個性格,來了也要拖後腿,他的名聲會更難聽。”
徐婆子冷笑:“活該!她最好彆來,如果她來,我就讓她知道我的厲害!以前我不在,現在我在了,那些舊賬,就得好好算一算。”
她可是記得徐莎的話的,那個薑紅還擠兌她閨女和徐莎呢。
徐婆子鬥誌昂揚,徐莎覺得很好,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他家不先犯賤,也不會如同今日這樣。雖然徐莎依稀記得,她媽也沒有吃什麼虧,該懟回去,一樣是懟回去了。
但是這又不妨礙她姥為她媽出頭。
而且,不管是徐莎還是徐鴻偉,其實心裡都是讚成徐婆子這樣做的,她做這些,多少也分散了精力,不會一直沉浸在悲傷裡。喪女之痛雖然已經三年,但是徐婆子也是掃墓才真正的發作起來,整個人都帶著難以言說的喪氣與悲傷。可是現在她想著為徐秀出一口氣,整個人都鬥誌昂揚。
這總歸是好事兒的。
而且,趁著徐婆子這次住院,徐莎也真是想要好好給她姥補一補了。
徐婆子在醫院住的好好的,而此時老周和薑紅卻已經難受的整個人都要摳地了,這才三天,就花了一百多,要知道,她還沒有出院的打算啊!這樣花下去,得多少錢?
老周一個月的津貼是四十多塊錢,這樣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多久不能領到工資了。不過團部那邊也商量好了,根本就不讓他拿錢,直接扣工資衝抵醫藥費。
他們夫妻在家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薑紅哭咧咧的說:“老周,咱們不能讓她繼續這麼住下去了,不然咱們不吃不喝嗎?”
老周脾氣暴躁:“你不是還有工資嗎?”
薑紅在部隊的紙殼箱廠糊紙盒,一個月十三,一聽這個話,就炸了:“我的工資那麼少怎麼夠?再說,我還得給我爹娘寄去十塊錢呢。”
“你爹娘,你就知道你爹娘,你想不想這個家,你想不想兒子?我告訴你,以後不許往那邊寄錢了,你是寄給你爹娘,還是寄給你弟弟?我告訴你,今天我把話撂在這兒,你要是非要給你爹娘寄錢,你就回娘家。我跟兒子不要你。”
一旁的周小子一聽這個話,立刻說:“你要是再給我舅舅錢,我就讓我爸找個後媽。”
薑紅倒吸一口氣,瞪大眼:“你這孩子,你怎麼回事兒?我可是你娘!”
“我沒有這樣沒用又吃裡扒外的娘!”這小子是一點也沒有吸取教訓的。
老周:“行了行了,都閉嘴把!薑紅,你拿出二十塊錢來。”
薑紅立刻如同踩了尾巴,說:“乾什麼?怎麼又要錢?”
周興業怒道:“自然是送到醫院,你當我們扣了醫藥費就完了?人家每天吃吃喝喝進補不是錢?他們雖然沒跟我要這個錢。但是咱們不能不給,你看看現在外麵都是傳成什麼樣兒了?你要是不給,趕明兒領導那邊找我談話,一樣也是要給的。倒是不如現在自己還能將多少掌握在手裡。”
“乾啥要給!不能給!再說,乾啥就用二十?他們家吃吃喝喝就花二十?”
薑紅極其敗壞:“咱們可不能這麼霍霍錢啊,那死老太婆有什麼臉要這麼多錢?真是怎麼不早死!死了還乾淨,竟是浪費我們家的錢,這個老不死的!”
薑紅叫的厲害,老周趕緊捂住她的嘴:“你給我閉嘴,你是生怕彆人聽不見是吧?”
薑紅氣的跺腳:“總之,這個錢不能拿。”
“啪!”
周興業沒忍住,動起手來。
他們屋裡的動靜根本不小,雖然開始聲兒小,但是倒是壓抑不住爭執越來越大。不少人家可是聽了個七七八八的,一聽薑紅這還罵人是老不死的。心中對她更是厭惡幾分。
薑紅在這邊風評十分不好。
其實,很多人也不喜歡徐秀,一個處處都比你優秀,自家男人提到都要誇讚一聲的女人,總是會讓老娘們多幾分嫉妒的。而且,她的工作是另一個連隊,與大家接觸更少,所以徐秀在這邊家屬院人緣不算好。
但是好不好的,她都過世了三年,時間長了,大家反倒是不記得當年那些嫉妒了。仔細想一想,徐秀這人確實挺優秀的。畢竟,人家都為工作付出了生命。
這一點,是他們確實比不上的。
這樣一來,就顯得這個薑紅越發的可惡了。
人家徐鴻偉都夠容忍他們家了,現在徐秀她老娘過來,他們家還乾出這種事兒,那不是喪良心?
這樣的事兒,可沒人給他們藏著掖著,不出半天,整個家屬院兒幾乎家家戶戶都知道,老周和薑紅在家裡吵架,嫌棄人家花錢多,還罵人老不死的。
你看看,這多過分啊!
花錢多?
花錢多還不是因為你們家兒子做的孽?
其實大家看徐秀那麼颯爽,徐莎也要強,以為徐婆子也是這樣的人,但是他們也有家屬在醫院工作,接觸之後才說,這個徐大娘跟她閨女和外孫女兒性格都不像,人特彆的溫柔,也特彆的和氣,整個人帶著幾分柔弱的氣質。
這樣的話好像不能形容一個老太太,但是大家卻又很願意這樣形容了。
因為真的找不到其他的詞兒。
再一個,他們做一點事情,這老人家都是謝謝前謝謝後的,更是一直說他們為人民服務其實很辛苦,總之,很明白事理的。人都是偏向弱者的,特彆是徐大娘弱的這樣明顯。
徐婆子在醫院住了幾天功夫,一句老周家壞話也沒說,甚至沒有登門鬨事兒,但是卻給老周家搞了個水深火熱。不得不說,在經濟條件不是很好的現在。讓他們家大出血就足夠讓他們痛苦了。
老周家幾乎每天吵架,老周媳婦兒薑紅更是個不著調的,因為老周拘著她不許她去醫院,她都是想了一個主意,直接去了大姑姐家,也就是老李家。
這也是個扶弟魔,這個年代的姐姐,好些個都是在這樣的成長環境下長大的,家裡父母長輩從小到大的熏陶男娃的重要,兒子的重要。
特彆是家裡隻有一個男娃好幾個姐姐那種,更是很容易被教導成扶弟魔。
其實不是這個年代的人蠢,而是從小到大的洗腦,天長地久,潛移默化都會這樣認為了。
老周的姐姐,恰好就是這麼一個姐姐。
薑紅是蠢,但是弟弟總是自己的。
老李媳婦兒周大姐抿著嘴,眉梢兒皺的緊緊的。
薑紅哭訴:“大姐,你可得幫幫我們,徐鴻偉他們家那個老不死的,在醫院都住了五天了,您不知道,昨天我偷偷托人打聽了一下,說是都花了一百五了,大姐,我們可怎麼辦啊?前天老周還拿了二十塊錢的營養費,您算算,這麼下去,咱們日子過不過了?我太難了啊!我怎麼都行的,但是老周和我家小子怎麼辦啊?難道一起吃糠咽菜嗎?您腦子快,可得給我想想辦法啊。”
周大姐聽到這個話,罵道:“你個喪門星,自從你嫁進來,真是屁事兒一大堆,你除了會惹麻煩,還會乾啥?你怎麼就不知道拘著兒子?現在出事兒了吧?當初小弟非相中你顏色好看,結果你除了有一張臉,還有個什麼?真是個沒用的東西。”
薑紅心裡十分不以為意,但是表麵確實什麼也不敢說的,她垂著臉,摳著衣角。彆看她跋扈,但是這麼多年不知道怎麼對付外人,倒是知道怎麼對付他大姑姐了。
周大姐又罵了幾句,眼看她這個廢物的模樣兒,恨鐵不成鋼:“你說你,怎麼就不能長點腦子,好好的做一個賢內助!”
薑紅小聲:“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周大姐沉吟了一下,說:“行,這件事兒,我不能坐視不管。等一下你跟我一起去醫院,我倒是要看看,這老太太要住到什麼時候!”
薑紅為難的說:“老周不讓我去醫院,說是怕我不會說話,鬨的更難看。”
周大姐白她一眼,說:“你去了就要瞎N瑟嗎?你跟著我,全都聽我的。”
她繼續說:“我先找人打聽,看看是個什麼情況,是不是必須住院,回家養著行不行。另外在說其他的。那些都是後話。至於你,你就彆說話,看我眼色行事。”
薑紅早就想去探一探那個老太太的底兒了,是老周不讓她去。現在周大姐這麼說,她立刻說:“成!”
這兩個人倒是也沒耽擱,立刻收拾了一下出門,醫院距離他們這邊不算很遠,周大姐在這邊這麼多年,一貫是以一個熱心腸老大姐的狀態待人處事兒,因此人緣倒是不錯的。
她很快的就找到了人,一副老好人的樣子:“小陳,你周大姐這次找你,也是開門見山,你可得跟我說說,徐大娘怎麼樣了?這孩子不懂事兒,我這當姑姑的心裡也難受,總不能袖手旁觀。這不,我想著孩子可以以後慢慢教育,但是人不能不能來看看啊!徐大娘人怎麼樣了?”
小陳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很是吃老大姐這一套,說:“我不負責那邊,不過聽說,好像是腦震蕩?還有一些彆的問題,看樣兒挺遭罪的,但是人精神頭還成。我看,還得養一段日子吧。”
這一聽,周大姐心裡一沉。
她說:“竟然這麼嚴重。”
小陳:“年紀大了,身體本來就比較弱,再說徐團他娘這樣的農村老太太,肯定是也下地什麼的,乾活兒多,身體本來就不是很行。這可不就都反應出來了?”
小陳隻是一個護士,她其實不太了解那邊,但是醫院的事兒,也沒啥秘密,大家也嘮嗑的。所以她也說的頭頭是道:“你們也彆著急,好在,雖然她小毛病不少,但是沒聽說有什麼大毛病。”
雖然聽說沒有大問題,但是也足夠周大姐不滿意,小毛病不少,那豈不是就要還住下去?
她趕緊問:“那這些小毛病是因為摔得嗎?”
小陳一怔,隨即有點微妙了。
她說:“這個不好說的,可能以前沒發現,但是人老了都比較脆,這一推自然就是發作出來了啊。”
周大姐:“我也不是彆的意思,我就是擔心我家那孩子犯大錯。”
小陳:“哦。那不必太擔心這個的。”
周大姐雖然從小陳這裡得知了一些情況,可是心裡卻一點也不輕鬆,她跟小陳打過招呼,這就領著薑紅一起出門,薑紅急促:“怎麼辦啊!這老死太太還住起來沒完了!”
小陳的腳步一頓。
周大姐立刻嗬斥:“你胡說什麼!”
薑紅:“大姐,您可是答應我要幫我的,您不能……“
“你給我閉嘴!”
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一萬次感慨自家弟弟當初怎麼就隻看臉呢!這女人啊,就得找她這樣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還是男人的賢內助。
真是找個薑紅這樣空有美貌腦子如同草包的,那生活起來才遭罪了。
她說:“走,我們去看看徐大娘。”
小陳詫異的回頭,對周大姐有了點新的認識,彆看她說的好聽,但是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探病連點東西都不帶的!不管多少,就算是一根蔥,也是個東西不是?
這就這樣兩手空空?
其實周大姐這人心機比薑紅深多了,自然不會是犯這樣錯誤的人,但是誰讓,他家老李不讓她管弟弟的事兒呢!她心裡焦急,自然就落了步驟沒那麼圓滿。
再一個,老李最近拘著她的錢,她倒是也拿不出什麼錢來買東西的。
兩個人打聽了徐大娘的病房,一路找到了二樓,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聞到屋裡傳來一陣很好聞的香氣,此時也真是到了吃飯的點兒。他們推開門一進來,就看到果不其然,徐大娘竟然在喝雞湯。
就連對麵的大老爺們都捧著一碗,正讚揚呢:“徐嬸子,您外孫女婿熬得這個雞湯,真是頂呱呱。太好喝了。”
徐婆子微笑,她說:“你們都是為人民服務的最可愛的人,也該是好好補一補的。”
一聽這是徐婆子的雞湯,薑紅氣的臉都白了,她男人可是拿了家裡二十塊錢啊!這雞湯,合該是她的。薑紅陰陽怪氣:“呦,這拿了人家的營養費,可真是舍得喝啊。還給旁人呢。”
徐莎一抬眼,冷言冷語:“你來乾什麼!”
她山前一步,幾乎是擋在了徐婆子的麵前:“我告訴你,你如果敢動手,我就敢對你不客氣。”
“你個臭丫頭!”
薑紅這人真是空有一張臉,腦袋空空。這不,立刻就被罵人:“我來看看你們怎麼還不出院,你們可真好意思,孩子輕輕碰一下就敢好意思的住這麼多天。怎麼的?是覺得我們家好欺負嗎?”
徐莎挑眉:“哦,原來你家還真不是真的知道錯了,你男人前腳裝模作樣做好人。後腳你就要上門找茬兒了嗎?怎麼的?你以為叫了幫手來,我就怕你們?”
徐莎幾乎是一下子就認出了周大姐。
很奇怪,就是知道,這是周大姐。
再她媽媽剛去世不到一個月,就故意給她爸介紹對象的“好大姐”。
周大姐:“徐莎啊,我知道你可能埋怨我……”
徐莎點頭,順著她的話說,根本不給她更多說話的機會:“是啊,我是埋怨你!我就沒見過您這樣裝好人的人,當初的事兒我還記得呢!怎麼?您現在又想來欺負我?以前是我年紀小,不知道您心眼兒多算計多,上了您的套,以前是我笨。明明自己有道理,還被您害的落了個壞名聲。那個時候我不想解釋是因為我年紀小,不知道怎麼拆穿您的真麵目。現在我可不怕您,我姥在呢!您彆想算計我給我挖坑!”
她咬著唇,又說:“我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您,還是我媽媽當年還在的時候怎麼得罪了您,讓您這麼算計人!您一個大人,好意思嗎?”
周大姐被徐莎炮仗一樣的連翻發問氣的目瞪口呆。
她就不清楚,徐莎怎麼回事兒,怎麼就大戰旗鼓說這樣的話。
不過很快的,她趕緊說:“你這孩子,你怎麼能這麼冤枉我……”
“我有沒有冤枉您,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您當年乾的那叫人事兒啊!明明是您缺德,還要往我身上潑臟水?您敢說您和您的好弟媳沒出去說我的壞話?您家那個好外甥這還欺負到我姥的頭上了呢?您看給老太太傷的,你們怎麼就好意思呢?做人不能這樣的!”
徐婆子拉過徐莎,說:“莎莎你彆激動,咱還是算了吧,畢竟是你爸好兄弟的家屬……”
徐婆子溫和的不得了:“咱不高興,也不能鬨得太僵,不然你爸難做的……”
徐莎氣哄哄:“就是我爸太顧及戰友情,才被人算計一次又一次。”
“你這死丫頭,你說什麼呢?”
徐莎:“我說什麼你聽不見嗎?難道我說錯了嗎?你家那個倒黴熊孩子不欺負人,我姥能進醫院嗎?就是我爸顧及戰友情才沒去找你們算賬呢。你還好意思登堂入室興師問罪。彆以為你帶著你大姑姐我就怕你,她難道還想用領導夫人的身份壓人?”
有時候,吵架就是這樣,誰嘴快誰更能先聲奪人,好像就更有道理一些。
雖然並不是這樣的,但是徐莎根本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充分將一個受了委屈有點壓不住的倔強小姑娘表現的很好:“你們家孩子真的好好教育了,不然長大要作奸犯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