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名何無(1 / 2)

這句廢人是有原因的。

在嘗試了數十天恢複劍身無果之後,何有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再次覺得荒謬。

這個世界沒有東洲,所有人都以成仙作為最高人生目標。

成仙的人會去往上界。

沒人知道上界是什麼。

因為去過的人沒有回來的。所有人默認那是世外桃源,

除此以外,她也感受到了疼痛。

這種疼痛,不是正常意義的疼痛。

而是稍微擦破一點皮,她便覺得痛。

在作為劍的時候,這樣程度的“傷”,她是沒有任何感覺的。

人們斷手斷腳斷頭,都會劇痛。

可她不一樣,就算是普通的劍身折損,也不會痛。

除非是先從劍身,硬生生折斷,再置入如同命池那樣的高溫之地。

此外,她脖子上的傷口,不遠處印著“無何有”三字的劍,皆讓她難以接受。

那柄劍就是她自己。

可如今,他們變成了兩個存在。

她成了有血有肉的活人。

指尖覆上那劍身的時候,何有感覺到胸口仿佛有極端的情緒在跳躍。

沒過一會兒,她的臉便紅了。

感覺手心裡真實的觸覺,何有神情複雜。

劍身嗡鳴著。

那一刻,何有想了很多,從她在極北之地被倪安南握住開始想起。

如今回想起來,她也記得那種感覺。

極北之地一年四季沒有陽光,隻有在陽關那一天,才會有全天的太陽普照。

何有上麵還有無數的鐵劍,但是透過縫隙,很溫暖的陽光照在她身上,何有很眷戀那種感覺。

那個時候,何有會暫時忘記自己的存在。

每年都有很多人來到極北之地,極北之地有很多帶有傳奇色彩的劍。

隻有最強的那些劍,才能身處於劍塚的最上層,在陽關那天享受到最好的陽光,她不強,甚至稱得上弱,在所有的劍當中,平平無奇,生出神誌的那天,她頭一次覺得極北之地那樣吵鬨,往日她隻感到死寂。

“34212日。”

“55214日。”

“784551日。”

何有後知後覺感到這種吵鬨的絕望。

那些一遍一遍被念出來的數字,是那些劍們數著大周天,算出的自己在極北之地被困的天數。

偶爾他們也會談起落在這裡的原因。

“我的主人身隕那天,我劍鞘粉碎,我與他的聯係消失殆儘,無人領我,我被貶落於此地。”

“我跟隨我的主人屠了一城,他被處決,我也被處決。”

“我之主棄劍飛升上界。”

“新的劍替代了我。”

何有好像是單純在極北之地出生的。`

主人二字,在每個劍的口中都不同,但聽了很多,何有也了解到,所謂的主人,在某種意義上,應當與劍同生共死。

劍一旦認主,便是一輩子的事。

何有每天都會聽彆的劍談論這些東西,但是她從不出聲。

如果不是那天,倪安南過來,從千萬柄劍中,拿起了它,其他的劍不會知道,原來在那麼底下的地方,還有這樣一把劍生出了神誌。

倪安南的手乾燥溫暖,她感到劍身上的霜化了點。

那天不是陽關,但是何有覺得很暖和。

也許是因為在這個地方感受了太多絕望,一年一次的陽光在某種程度上,也隻是加深了絕望的程度。

她在他劍口中聽聞過“死”,對於劍,“死”是很難的,除非腐朽,可那也應當要等上千萬年。

倪安南拿起她的動作很輕柔。

他說:“我賜你名——無何有。”

“以後你隨我漫遊天下。”

何有聽到很多劍發出了羨慕的聲音。

她在倪安南的指尖嗡動了兩下。

她興奮、新奇、期待。

她願意。

她不用再用整個劍生的時間等待腐朽來臨了。

隻是如同極北之地的陽光一樣,倪安南消失得那樣快。

算起來也有十幾載,可對於何有而言,這十幾載流逝飛速,經曆過無邊無際難捱的絕望和死寂,何有在倪安南身邊的日子,稱得上十分豐富多彩。

倪安南教了她很多東西,關於生死、仁義、善惡。

倪安南帶著她殺了很多人,她見過很多人死時的樣子。

她學會了識字,每次有空,倪安南都會為她講課。

他講古之聖賢,講“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講“舍我其誰”,偶爾也會提到“愛天下人”,極少的時候,會提到一名叫李耳的人。李耳說:“多藏必厚亡”,李耳說:“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何有最喜歡的就是李耳。

但倪安南說李耳太遠,也太空。

還是“舍我其誰”更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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