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果兒連續兩天都沒怎麼理過裴驍, 吃飯故意不和他一道, 就是在食堂裡撞見了, 也揚著頭裝作沒有看到。
她在氣什麼, 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奇妙。
可就是氣,而且氣還不會消。
晚上洗洗在床上躺好,艾果兒掀起睡衣,故意使勁兒拱起白白的肚皮,在心裡幻想著她是一條氣鼓鼓的河豚。
聽說, 河豚鼓起一次會折壽八天。
當然, 這很大的可能是鬼扯的。但河豚被氣鼓了一次之後,新陳代謝會紊亂這就是肯定的了。
一條魚尚且如此, 更何況是人了。
艾果兒覺得, 這幾天她折掉的壽, 估計得有個七八十來天。
走廊裡響起一陣鈴聲, 竇雲朵把最後一件內衣搭在了晾衣繩上, 快速從陽台上閃回到宿舍裡。
但熄燈的速度比她還要快, 十一點鐘宿管阿姨準時拉閘, 一瞬間的功夫, 整棟宿舍樓陷入了黑暗裡。
竇雲朵哀嚎了一聲, 站在宿舍的正中央說:“江湖救急,快用手機給我照一下。”
啊, 一提手機, 艾果兒才將恢複平坦的肚皮,瞬間又鼓了起來。
是, 老師摔了學生的手機是不對,但老師肯定會說,她的出發點也是為了學生好,所以家長能怎麼辦呢?
家長就算找到學校糾纏不清,對自家的孩子也沒有什麼好處,所以這手機呀,摔了就摔了吧!
以上來自於一名不負責任的家長——艾青華的言論。
艾青華還說:“你現在正在風頭浪尖上,保不齊你們班主任還在盯著你呢!所以這新手機啊,還是過年再買吧!”
艾果兒數了數,現在離過年,還有兩個月零十天。
本來是想自己攢了錢買的,可她單方麵和裴驍鬨翻,這兩天吃的都是自己的,好不容易攢的兩百塊錢,一揮霍就沒有了。
這時,對麵下鋪的陳靜文打開了手機。
艾果兒輕歎了一聲,翻過身對著牆壁,準備靠數羊,用沉睡來打敗所有的思緒。
竇雲朵借著陳靜文的手機亮光尋到了自己的手機,又借著手機散發出來的微弱光線,悉悉索索摸索著什麼。
反正她的性子慢,整個宿舍的人都知道。
大約又摸索了十幾分鐘,正準備上床,忽地聽到…“果兒,我怎麼感覺樓下有人在叫你的名字?”
陳靜文一聽,很激動地說:“哇塞,該不是沈倫又表白來了吧?”
她倒是比艾果兒先翻身下床,打開了陽台和臥室連接的玻璃門,三個腦袋先後聚在一起。
隻見樓下,裴驍正站在宿舍樓外的柵欄邊,一見她探出頭來,揮舞著手臂。
“哎呀,沒意思。”陳靜文歎了一聲,和竇雲朵一起,縮著脖子進屋了。
半夜三更的,艾果兒也不知道裴驍要乾啥,心裡有些奇怪的想法,那就是——河豚的肚子一下子就變小了。
艾果兒很奇怪地在暗夜裡扯了下嘴角,笑。
“乾嗎?”她衝著他喊。
“穿好衣服下來。”裴驍道。
隔著三層樓的對話,就算說的是秘密,也等於公之於眾。
艾果兒很快就穿上了羽絨服往樓下跑,宿管阿姨和裴驍都站在宿舍樓門前,阿姨看了她一眼,什麼話都沒說。
裴驍拉著她往外走,這個時候艾果兒已經不覺得裴驍是來找她和好的了。
想啊,要是和好的話,在宿舍樓門前隨便說幾句就行了,她很好哄的。
“說,乾什麼去?”艾果兒掙脫了他的手。
狼不會說謊,所以剛剛抿著嘴,一直沒有說話。
十幾分鐘之前,他接到了艾青華的電話。
“驍,姥姥病了,被120送到了醫院,我現在正在趕回去的路上,你和果兒得趕緊去醫院一趟,看看姥姥那兒是不是需要人照料。”
裴驍很糾結地看著她,擰著眉峰,說的跟真的似的:“姥姥說想你了。”
可艾果兒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衝到了他的前頭,往校門口跑去。
“果兒。”裴驍在後麵喊,跟著兩步竄到了她的前麵。
路燈把兩個人的身影拉的很長,裴驍低著頭看她氣喘籲籲,滿目的慌張,還有微紅的眼睛。
他沉吟了一下,什麼都沒再說,拉著她的手,默默地往校門口去。
人類的感情是很複雜的,而且直覺像狼一樣的敏銳。
這個時間,學校的大門緊鎖。
裴驍和艾果兒好說歹說,保安也不肯打開門讓他們出去。
四十幾歲的保安大叔不滿地絮絮叨叨:“不是我不通融,你們這些孩子啊……我上回放出去一個爺爺有病的,第二天,班主任叫來了家長,家長說孩子的爺爺都沒十好幾年了,校長為此扣了我一個月的獎金。現在想從我這兒出去,必須得出示假條。班主任打電話證明也不行,我怎麼知道班主任是不是真的班主任,這年頭的孩子連班主任都敢冒充,反正沒有假條,就等明天早上再出去。”
艾果兒快急哭了,裴驍不由分說,又拉著她往裡走。
“怎麼辦?”艾果兒拖著哭腔問。
“翻牆。”裴驍說。
對,也就隻能這樣了。
聽說,那些包夜的學生,都是從操場的圍牆偷偷地翻出去。
操場特彆的黑,這可能是她有生之年走過的最黑最長最冷的路。
裴驍打開了手機照明,可是艾果兒的心裡亂糟糟的,根本顧不上留意腳下,隻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他。
來到操場的圍牆旁邊,裴驍說:“我先托著你上去,你騎在牆頭上彆動,等我翻過去了,在那邊接你。”
艾果兒胡亂點了點頭。
裴驍抱著她的腿,慢慢的將她托舉起來。
操場的圍牆也就一人半高,艾果兒扶著牆邊,當裴驍徹底站起來的時候,她幾乎沒有費力就攀上了牆頭。
她探頭看了下牆的另一邊,那裡是黑的不見五指的小巷。
“驍!”艾果兒扭回了頭,儘力伸長了手,本想要拉他一把。
卻見裴驍搖了搖頭,退後幾步助跑,他跳的很高,一手攀上了牆頭,一氣嗬成就上來了,緊跟著跳了下去。
“下來。”底下的裴驍衝她張開了手臂。
艾果兒沒有猶豫,向著他的方向撲了下去。
狼懷裡的肉|體溫軟噴香,可他並沒有時間好好地感受,拉著她的手出了小巷,往人多的地方去攔出租車。
好不容易攔了輛車,裴驍和司機報了醫院的名字,艾果兒隻覺渾身冰涼,坐在後座上默默無聲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