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是“蔻珠”親手下廚為他紅燒烹飪的河豚肉。
不禁眉頭一皺。“這,便是她做的?”
下人你看我,我看你,趕緊在地上,瑟抖不停。
李延玉瞬間就明白過來了,臉拉得又黑又陰,比驢還長。
一嬤嬤趕緊回道:“王爺,王妃說,不是她不願意給你做,實在是很不得空閒,她最近身體也越來越不好了……還請您,請您以後多將就著點兒,並且,之後王爺您的每一餐食膳,統統她也都不會親自料理,說王爺您的胃口要學會適應其他廚子弄的東西——要不然,她再去外麵打聽有沒有更好的廚娘,想法弄進王府也好!”
“……”
平王把手中那雙銀筷往地重重一甩,銀筷的細鏈子發出磕地聲響,他用絲巾匆匆抹抹嘴,臉又一沉,鼻裡冷哼,便不再說話了。
***
“孤鶴歸飛,再過遼天,換儘舊人。
念累累枯塚,茫茫夢境,王侯螻蟻,畢竟成塵。
載酒園林,尋花巷陌,當日何曾輕負春。
流年改,歎圍腰帶剩,點鬢霜新。”
李延玉自己也說不清他為何如此獨愛陸遊的這首詞。
這天,安腕運指,取出一枝趙孟頫定造的湖州銀鑲斑竹極品羊毫筆,作粗粗打發時間,練寫了幾行字,鐵畫銀鉤,寫著寫著,就趴青玉案上睡著了。
“你們快看,嗬嗬,快看,這就是父皇最最心愛的四皇(弟)兄……他尿褲子了!居然尿褲子了!哈哈哈,癱子!尿褲子的癱子!”
“……”
接著,又是幾個身高胖瘦不一、身穿皇子錦繡玉袍的少年圍著他,又是拍,又是笑,又是唱,又是跳。
李延玉整顆心如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掐碎了,再給捏成粉,那種難以形容的挫痛。
一會兒,像是門簾子輕動,有人在輕聲說話。“小姐,這是您給王爺新做的糜墊子嗎?”
久癱臥床的病人容易生褥瘡,故而,除了給他時時勤換內衣褲子,並用最好最舒爽透氣的吸汗冰蠶絲麵料,還要給他時時翻身擦洗,自然,這些糜墊子之類更是要時常更換。
接著,蔻珠如溪水般清澈緩慢的聲音低聲說道:“這是水墊,用這種墊子,比那糜墊子可舒服多了。好了,素絹,你進來幫幫我
……噓,小聲點,這人好像睡著了,彆給他弄醒。”
“……”
李延玉一身冷汗,就這樣被女子軟柔如風的聲音、將他從噩夢中拉醒了過來。
一室熏香,爐煙嫋嫋。
靜靜的暖閣廂房裡,女子親自動手,和丫頭素絹窸窸窣窣,就那樣專注仔細整理他床鋪。
李延玉閉了閉眼睫毛,慢慢抬頭,從胸口處深籲了一氣,似乎終於緩過來,努力撇去噩夢中一幕幕——曾經,對他來說,就發生在少年過往時光最最真實的一幕幕。
他從袖中掏出手絹兒擦額頭上冷汗,心裡再次回憶方才噩夢場景。
桌上,那首陸遊的詞兒仍靜靜地擱置在玉案上。
他把那方才所親筆寫過的筆墨紙張拿起。“念累累枯塚,茫茫夢境,王侯螻蟻,畢竟成塵——”他瞧看看著,心口又被利刃重重一刺,不禁扭轉過頭去,目光複雜,看那女人的背影。
“本王要解手——”
他脾氣火爆地,將那寫著小詞兒的雪浪紙一撕,又揉成了團。
臉上憤憤地,再往地一扔。
蔻珠愣了一愣,放下手中所正收拾的床鋪褥墊。“素絹,你先出去吧,王爺要解手了!”
素絹當即會意,福了個身,“是”。
趕緊掩門退了。
——
蔻珠開始動作熟稔地幫李延玉解褲子腰帶。
“王爺,是要我去給你拿香壺過來,還是推你去裡麵淨室解決?”
“……”
李延玉用一種古裡古怪眼神盯著她,俊麵喝了酒似酡紅,又像極力忍什麼,實在要把蔻珠給生吞活剝了一般。
調整呼吸半天,強製淡定。“注意你的手,要是斷了,本王做鬼,都不會饒過你的。”
蔻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