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一陣窸窣摩挲,李延玉把額頭皺得如睡在豌豆上的小公主,上半身動來側去,左右不適。
“你把我下麵放了什麼?”
這兩天,妻子的變化令他各種下意識防範。
蔻珠道:“待妾身看看啊!”
他們倆還是同睡一床,蔻珠照例每天給他按摩做康複各種護理照料。須臾,她道:“哦!原是這個!白天你母親非要送我,說戴了這個容易懷孕,當年,就是因為她戴了它,才懷了你——”蔻珠把那串白天隨手丟的珠子從男人身背後拿出來,繞過胳肢窩。
男人怪眉怪樣,“懷孕?”
一副他視對方很蠢的樣子,嗤之以鼻,像在說,這個都相信。
蔻珠低眉淡淡一笑,因為正給對方敲腿按穴,不免香汗淋漓,氣喘籲籲。“當然不信!不過,”她歎口氣:“若是真的它很靈驗,妾身倒覺得有些遺憾,要是當年,你母親沒有戴這個,說不定就不會有你;她不會生下你,我也不會有今天……”
她以為自己聲音很輕,對方聽不見了。
卻知男人冷嘲熱諷地把她打量著:“什麼意思?”
蔻珠一愣:什麼意思?
她淡淡又是一笑,隻說:“小時候,我第一次和王爺你見麵,我就印象深刻,當時,有一種很可怕、如臨末日的感覺。”
李延玉冷眯墨眸盯著她。
她接著說道:“那時,我雖小,卻有一種感覺,這輩子,我會栽在這個男孩子身上……卻沒有想到,還真是了!”
李延玉微一挑眉,陰陽怪氣說:“怪不得——怪不得本王當時也有種很恐懼可怕的感覺,站在我對麵那瘋丫頭,我看了她就犯悚——”
說著說著,他覺得彼此之間的對話很像恩愛夫妻在打情罵俏,大怒道:“我吃了你上輩子食!你栽在我的手上,那本王的這雙腿——”
空氣靜靜的,極其可怕的寂靜沉悶。
終於,到底他還是說出來了——壓抑了那麼多年,還真是夠可憐的。
蔻珠笑了:“王爺您現在就可以報仇不是麼?”
說是遲,未及男人反應,豁拉一聲,又是一把匕首從蔻珠袖子翻出,就跟那天在柴房對峙
安嫿公主的一模一樣。
李延玉愣住,半天沒回過神。
蔻珠將那匕首恭恭敬敬,呈給床榻上的男人:“王爺,現在妾身就在你跟前任憑處置,要殺要剮,要煮要蒸,隨時可以!你要取我性命也好,同時想砍斷我這腿陪你也好——怎麼了?王爺沒有這個膽量嗎?妾身會以為你要麼不敢,要麼舍不得?”
她見他也不說話隻是盯著她,用那雙陰鷙憤怒的黑瞳把她死死瞅著。
李延玉道:“你以為本王就不敢?!”
蔻珠閉著眼睛,高抬起下頜一副任君宰割處置。
李延玉看著對方突然變得異常詭異、倔強高冷的模樣,把她手中的匕首奪了過來往地重重一摔。
“成天把這東西揣身上是揣上癮了嗎?”
“你想死,不,本王偏要你活著。”
他用右手掐扼著她的下頜,陰陰地,嘴角噙出一絲鬼魅般微笑:“我都沒有想過死,你憑什麼敢想?死,有那麼簡單容易,嗯?——咱們這輩子就一起耗著吧?沒我的同意,你有資格死麼?”
“……”
蔻珠便不再理他。是懶得去理。
***
蔻珠還是如往常一樣照料護理著平王李延玉。
不辭各種苦辛,每日天不見亮起床,燈火熬夜,所堆積的日常,有時,是和蘇友柏一起研治方案藥理;
但凡煎藥熬藥,依然不會假丫鬟之手。
蘇友柏每要更換一副湯方,卻不知那方子是否有問題,她會親自去嘗試;
或者要針灸某個不確定穴位,自然,也是依然照做,不惜拿自己做試驗。
蘇友柏有時會很生氣:“你不要命了是嗎?萬一你出問題怎麼辦,你要是有個好歹三長兩短,那麼我又怎麼——”
蘇友柏自然不敢大膽說出自己各種心理話和擔憂,每每出現這種情況,丫鬟素絹會出神發怔看著兩人,若有所思。
這位蘇大夫看來確信是很喜歡小姐無疑了,不知以後他們兩人的將來……
素絹的心裡五味雜陳。
蔻珠這時也總會安慰蘇友柏說:“沒什麼,放心吧,我命賤;命賤的人,通常是很難死下去的。”
她出神地手捧一碗新熬湯方,卻是不由自主回憶起那天晚上,男人掐著她脖子:
“你想死?哪有那麼
容易?不,本王偏要你陪我一塊兒活;我痛痛快快地活,你卻痛苦地……”
她背皮一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