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珠蘇友柏俱都鬆口大氣,緩和下來。他們都萬沒想到,眼前這瘟神煞爺一下就信了。
蘇友柏趕緊跳上馬車,命令馬車夫加緊上路。蔻珠和他相視一眼,嘴角露出微微一笑。
蔻珠甚至在蘇友柏上馬車前,還把一隻玉手透過車簾伸出,“相公,來,快上來,咱們走。”
這一幕,李延玉盯著,手中的拳頭握得咯吱作響。他整個人如同被雷劈開似的,渾身僵硬,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多少年的陳舊往事,和這前妻的一點一滴,像滔天的洪流,四麵八方朝他急湧過來。
她看蘇友柏的目光崇拜欣賞、嗬護溫柔……種種眼神,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李延玉慢慢地閉上眼睫,驀然回想起,就是女子那種溫柔嗬護的眼神,曾僅僅隻存在她每每在照料對待他時——他越想越覺頭暈耳鳴。
——他就這樣被她戴了綠帽?
那袖下的拳頭越發咯吱捏得響了。
思及這對男女在王府藥房,或者每每共同給他醫治腿疾時,那曖昧無比的交流目光……他猛地睜開眼,為什麼就從來未曾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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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玉利落翻身上馬,他決定絕不再回頭看一眼。
前妻蔻珠蘇友柏的紫蓋馬車在黃土官道也漸行漸遠了。
秋風嫋嫋,黃土大道由胯/下馬蹄揚起一縷縷煙塵,快要迷蒙他視線。
果真是離彆淒清好季節,幾聲斷雁,叫破了天空,滿道路兩旁的楓葉仿佛泣血之淚所染而紅。
“四王爺!四王爺!”
有一錦衣護衛,十分機敏,今日跟著平王過來,把方才所觸全部目睹了一遍。
平王一夾馬肚子,緩緩停了下來。他的腦門依舊轟隆作鳴,反反複複,還是那幾個詞——他被戴了綠帽,蔻珠背叛了他。
他為她守身如玉,這小賤婦,轉眼就嫁給彆人還生了孩子。
“四王爺。”
那護衛道:“您就這麼放他們走了嗎?”
平王李延玉將手中的韁繩勒得手掌心都快出血痕,全身劇抖。
“王爺。”
身側護衛腆著臉小心翼翼勸道:“您這樣的經曆,屬下其實也經見過的。”
這話讓李延玉稍微清醒了些。兩人緩緩停下馬來。
護衛道:“屬下的妻子原來也是這樣,屬下以前對她不怎麼好,她吵著非要跟屬下和離,和離之後,屬下後悔了又想去追回來,結果,她卻跟著另一男人跑了,還說懷了那野男人的骨肉……屬下氣得,當時立馬給她抓了回來,還逼她把孩子打掉,結果,最後屬下就連死的心都有……後來我才明白,其實,她騙了屬下,屬下親自打掉的,是自己身上骨肉。”
李延玉吃地一驚,一句話提醒夢中人。
“王爺。”
那護衛又道:“屬下這話雖有點僭越,其實還是想勸勸王爺,一切,弄清楚再不遲,可彆讓王爺您將來後悔?”
李延玉細細在馬背上摸咂沉思一會兒。他的腦中,忽然有一個最壞的結果冒出來,就像是一個走火入魔的鬼,在掌控左右他的理智神經。現在,他漸漸地有點明白過來了。她懷了誰的孩子有什麼要緊的,要緊的是,他這輩子,由著她眼睜睜去和另外一個男人長相廝守、恩恩愛愛、白頭偕老……他想著想著,那種胸口的猝痛令他喉管一陣急火攻心,噴出血腥味來。李延玉心中積鬱了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的、入了魔怔般邪祟。他恨恨心想:是啊,先弄清了再說。
最糟糕的結果,她的的確確壞了那個姓蘇的孩子……可那又怎樣?
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摯狂的笑,陰鷙的眉,挑著扯著。
這袁蔻珠,是他的妻子,就是死,也得跟他死一塊兒。
一輩子,生生世世,生是他李家的人,死是他李家的鬼,永不分離。
“掉頭!”
他把韁繩一轉,馬肚子一夾。“把他們去給我攔住,一個也不能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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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城內城北部,長興街四十三號。
這個古樸雅致的小三進院宅子,白牆黛瓦,或許將成為蔻珠之後所有夢想自由終結的地方,不,應該是“牢獄。”
天色已黑,幾顆星子疏疏落落掛在梧桐枝婭間,仿佛老天漏撒的幾顆金黃色的釘。
蔻珠是被她前夫打橫抱著、一路從下馬車抱到了裡麵宅院。
她把男人那張俊麵差點沒抓破咬爛,把他胳膊肘使勁掐著,頭上那頂善翼王冠也扯了扔在地上。
她柳眉倒豎,掙紮到激狂無力之時,甚至拔起發髻上一直金釵往他後麵白皙脖子上刺去。
男人俊麵一獰,停止了腳步,仍舊打橫抱著她,那金釵的尖頭刺得非常深猛,又快又狠又無情,仿佛身上所有力量都積蓄在那裡了。
汩汩的鮮血順著李延玉後脖子的白色單衣,一直流到後背,他把懷中的妻子低眉看了一眼,麵無表情,不懼疼痛,抱著又繼續前走。
蔻珠徐徐閉眼深籲了一口惡氣。
到這時,才忽然有種任命、需要接受消化現實的感覺。
她先是由一隻潑貓,伸出敏銳利爪,把男人抓著撕著,漸漸地,由潑貓變成了一隻死貓。她掙紮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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