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已經徹底淪為一個荒唐無用的廢物君主。
如果說,之前十天會有八天上早朝,偶爾還批閱奏折,現在,竟把所有朝政交給掌印大太監梁玉和內閣一位名叫童叔夜的輔臣去打理。
此為姓童的內閣大臣,原先不過是六部一小小侍郎,現在,竟鯉魚翻身,成了首輔。和梁玉一唱一和,將整個朝廷攪得稀巴爛。
李延玉現在的生活幾乎隻有兩件事——一味沉迷過去走不出來,寵幸那個傳說能把妻子眼疾治好的牛鼻子老道士。蘇友柏給他說什麼,他全聽不見。他果然不聽諸人勸說,大興土木,才剛即位沒多久,搞得百姓怨聲載道,民不聊生。蔻珠覺得她在這皇宮一天也呆不下去了。這天,她婆婆劉氏從病榻上掙紮起來看望她。“你多勸勸他吧,蔻珠!”劉氏一邊袖子拭淚,一邊道:“他現在的樣子,哀家簡直不能看了。似乎自從你眼睛失明了以後,他陷入深深的愧疚自責裡,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君不君,再這麼下去,我怕……”
蔻珠始終木木的,表情呆滯。“快了,快了。”
劉妃大為一震,“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蔻珠嘴角勾出一抹若有似無的沉靜微笑。“等我死了一閉眼,你們擔心的這些麻煩,就統統沒有了。”
男人每天都要給她親自洗澡,穿衣,喂飯,各種細心照料,像照顧嬰兒般寸步不離守著她。
不知是不是對現在的昏君李延玉來說,他把這些越做得多,做得仔細,對蔻珠,就越少一份愧疚自責,心安理得就多一分了。
蔻珠那天懇求蘇友柏讓她假死,這其實並非一個現實想法。假死之術,蔻珠以前隻在醫書上看過記載,說服藥針弊、封住某些穴位可以讓人暫停呼吸心跳兩天兩夜,可這到底隻是個傳說。蘇友柏當場就反駁了:“不行!這太危險了!我從沒有做過這樣的事!”然後,他輕輕握著蔻珠的手,“你的孩子,又怎麼打算呢?你會舍得離開他不要嘛?”
蔻珠隻是流淚,不說話。
孩子生下來其實並不十分康健,隻有五斤,很瘦小,後來,是因為乳娘奶好,把他養得才一天比一天白白胖胖了。
現在,那孩子快一歲了,玉雪可愛。
蔻珠眼睛看不見,時常卻聽見他衝她咯咯咯笑,就在昨天,她似乎還聽他牙牙學語含糊不清地叫了聲:“娘親。”
蔻珠心弦似乎被什麼劇烈震動,伸手摸索著孩子的臉,又把他抱起來,不停地親吻。
她的人生,仿佛目前隻有兩種選擇——一,為了孩子妥協,和眼前這男人好好生活過下去,再慢慢磨合,破鏡重圓,接受她不能接受的一切;二,做一個狠心自私的母親,丟下孩子,棄他遠離。孩子要她偷偷帶著出去,是不可能的了。這是大內皇宮,她又是個盲人。就算帶走出去,她一個眼瞎的母親,又如何帶著孩子生存呢?
李延玉除了依舊每天寸步不離守著她,之餘時間,那道士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為蔻珠跪靈寶天尊像,割血割肉,在所不惜。
據說現在朝局越來越動蕩,很多臣子開始有蠢蠢欲動叛變之心。隨著帝君的越來越荒誕,寵幸奸佞,一味聽信小人讒言,被冤死無辜殺害的賢良也越來越多。秋月霜影,轉眼又是數月不知不覺悄然過去。這天,鳳儀宮,蔻珠被李延玉懷抱著沉沉睡去。爐香渺渺,滿殿曖昧沉寂。他們之前剛剛才歡愛過了一次。男人現在是想儘辦法討得妻子的歡心。
“我要把你從頭吻到腳。”他說,一邊親吻著她。
蔻珠忍不住仰頭呻/吟出聲,那是出於身體的本能,出自於男人的手法和技巧。
激情過後,他懷抱著她,雙臂像箍什麼似的給她緊緊擁著。“行宮就要修建好了,我讓他們加急,到時候,咱們就搬去那住,據說那兒地氣好,最容易養人治病。”
蔻珠木木的,始終沒任何反應。
鳳儀宮外,忽在此時驟然傳出一陣陣腳步雜亂、驚慌呼喊聲。
李延玉似有所驚覺,立馬從睡夢中一睜眼,翻身坐起。“來人!外麵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小太監急急滿頭大汗趕過來。“不好了,不好了,陛下,那周將軍帶著一眾多兵馬殺進皇宮裡來了。”
李延玉臉劇變,低頭看看身側的蔻珠,趕緊搖她,這道消息,恍若驚天巨雷,讓他措手不及,以為隻是場噩夢。
他一邊套衣服,一邊跳下龍榻取出一把掛在宮殿裡的龍泉寶劍。“朕要去殺了這個老賊人!”
那小太監趕忙跪道:“陛下,您快逃吧!來不及了!他們已經殺進來了。”
逃?
這個字眼仿佛對如今李延玉仍是夢,始終恍恍惚惚,不可置信。
他命自己趕緊冷靜下來:“那童叔夜和梁玉呢?都去了哪裡?快讓他們過來!”
小太監哭道:“陛下,快彆說了,就是這梁公公和那姓童的,打開城門,引敵入內,放了那周將軍才進來的。”
李延玉一下子跌坐軟癱在床榻。
這天夜晚,對李延玉來說,這場驚天巨變宛如一場噩夢,說來就來,連一點預兆防備都沒有,對蔻珠,何嘗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