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便道:“哎,算命的話也不知道是否在鬼掰瞎扯,他們都言辭統一,說——咱們女兒命格竟是大顯貴之人,天下女子所羨慕的榮耀風光,都會讓她給占儘了。說她命裡會得貴婿——有幫夫運,誰娶了她,日後就旺誰,而她夫君就一定,一定……”
陳總兵裝很不耐煩,遂道:“一定會怎麼樣?哎,你彆吞吞吐吐的呀,都說了,這位李先生,他以後就是本官軍中的一名參將,從此咱們是是一家人,你還怕他聽見麼?”
陳夫人笑道:“主要是實在太不好意思了,這話讓妾身如何說出口呢——算命先生說,咱們女兒是鳳凰命格,天呐,什麼是鳳凰命格,妾身一直覺得這話玄乎不懂;還說,日後,她夫婿花成蜜就,哪怕就是再落魄動蕩、身處淺灘,哪怕遭蝦戲,也會東山再起的!”
李延玉懂了。他慢悠悠在口中嚼著一枚橄欖菜,也是好險……也怪自己,死活不改他李家的姓氏,想是和這總兵大人處得久了,漏了太多的陷兒。
陳夫人又給李延玉不停笑著倒酒:“李先生,這就是老生講的一些糊塗笑話,你聽聽便罷,可彆放心上,啊?要是傳出去,也真丟死人了!”
李延玉慢慢放下酒盞說聲謝,一邊喝,一邊心想:對方的意圖看來是再明顯不過了。
他的眼眸忽然複雜起來——如此看來,有些東西,就是不想爭也得爭了。
遂微微笑了笑,又道:“算命先生的話,我奉勸各位還是不要太聽進去。”
幾個人忙表情各異齊齊看向他。
李延玉輕輕放下酒杯:“一則,曾經有算命的給我說,說我此生隻能娶一妻,就連妾都不能再納,可後來,隻怪我沒聽進去——我又娶,接二連三,娶了好幾個黃花大閨女兒,結果,都被我逐一克給死了。”
陳嬌嬌眼眸複雜,表情冷冷地盯他。問:“先生已經娶過好幾次的妻妾了,是嗎?”
陳家夫婦也問:“是啊,我們怎麼都沒聽你說過?”
李延玉哂笑:“後來娶一個,當天晚上就死了;再娶一個,還不到洞房,就又死了……這些隱秘事,我自然不太好向與外人道的,你們這樣一提及,我就想起,還是覺得應該把它拿出來勸勸你們好。”
“算命的話,真不能聽進去。”
***
最後,李延玉一離開總兵府。陳家三口你看我,我看你,表情不一,都不吭聲。
陳夫人很老實單純,提心吊膽,捏著嗓子問:“喲,相公,他這麼一說,若是真的,咱們嬌嬌可就真不能嫁他了呀!”
陳總兵冷笑,陳嬌嬌也冷笑。
陳夫人道:“你們,你們這是什麼奇怪表情?”
陳總兵手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他本來皮膚就粗黑,常見外麵領兵打仗,更是臉黑得像煤炭關公,一雙虎目輕輕眯起,冷哼道:“他這是在拒絕咱們,你還沒看懂嗎?你就那麼蠢,嗯?他這個人啊!”從椅子上豁地起身,把握緊的拳頭往桌上重重一捶:“他個人,簡直毛驢馱不上金鞍子,不受人抬舉!他以為他還是以前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天子嗎?咱們嬌嬌要是嫁給他,是辱沒了他嗎?這狗東西!”
陳嬌嬌又冷笑:“父親,他現在雖不是曾經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天子了——可是您,乃至咱們整個陳家的家族,還是會要巴結指望著他的,對不對?”
“您一直勤如不及、猶恐失之,一步步,好容易熬到了今天這個歲數才有點起色,卻始終無法擺脫寒族這個身份給咱們帶來的困境——如果咱們陳家,要掌執天下成為一門新貴,也必須靠他、靠女兒嫁給他當上未來皇後的,對不對?”
陳總兵震住了。女兒看得那麼通透竟是他始料不及的,更料不到的,是自己一時口無遮攔就透露了男人的帝王身份,但女兒,卻如此沉靜理智淡定。
“嬌嬌,你,你……”
陳嬌嬌道:“所以,也請您不要再打著是為女兒的名號,說,是因著我的終身幸福著想。”
然後,高傲抬起下巴眼睫,邁步垮出大廳門。走著走著,忽然,又回過頭,特意地停下來一頓。
“你想利用他!我看,他也想利用你!——你們倆,互相各自利用也就罷了,可千萬彆把女兒給搭進去。”
“還有,也請您放十二萬個心——我是不會放棄他的,還請爹爹從此也不要再借著女兒名頭去逼迫威脅他——我就不信,我陳嬌嬌,會拿不下他。”
“我會輸給那個女人……輸給他的前妻。”
漸漸地,聲音便越來越小了,變得越發惆悵,失落,和淒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