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玉最後還是去陳總兵帳下掛了個參將職務。
“我一向就很欣賞李先生,覺得你很有郭嘉的才策謀略,想本官到這邊陲小鎮戍守這麼些年,倭寇一直猖獗,又加器械俞敗,糧草時常不濟,那些倭子們就更加的猖狂了。那日,要不是聽李先生一句,冒險重用匪頭出生的於大成,說此人熟悉海戰,前些日那場大戰,必不知如何慘敗。說來,這也是先生你的功勞——隻是,為何多次三番想要重用李先生,先生不答應,偏今日竟反而主動來找本宮?”
總兵府,陳總兵聞得下人來報,說有位書院的李先生找,便趕緊疊整衣袖,熱情恭敬招待。
美酒佳肴,果饌珍饈,陳總兵吩咐廚子準備一大桌子菜。
他夫人也在邊上笑盈盈客氣禮貌布菜,須臾,陳總兵夾起一筷子菜,忽又想起什麼,遂擱筷對一下人吩咐道:“去把你們小姐也叫出來,說,今日咱們府上有稀客,她豈能怠慢?”
李延玉表麵不動聲色,啜著酒,實則內裡就在這一刻忽然開始猜忌起疑心,這總兵大人對他向來客氣得太不正常,拘謹得也實在太不正常。
這人乃寒門出生,並沒多大家族根基做背景。聽說,三十歲時,好容易考上武狀元,一直坎坷受挫仕途艱難,好容易熬到京都五軍都督府裡,成了裡麵一品級大員,結果,熟料他竟適逢登基稱帝。那短暫的巔峰榮光,簡直對他短暫比流星還要迅速消失得快。現在,姓周的武夫叛變了,當上了皇帝,成日花天酒地,這位總兵憤恨終日,而他自請到這邊陲小鎮戍守邊關,就是為了躲避自保、掩藏鋒芒,穩住了手上一部分兵權再說。
李延玉再啜一口酒,想著想著,頓覺終於醒悟出點什麼,倒也沒吭聲。
參將,可不是個小職務。他這一來,說要決定投奔對方帳下,便給了這麼大一雙木屐鞋穿——這鞋,是穿得這麼舒適,把他又捧得那麼高,為什麼?還說他是什麼郭嘉之才,這是暗灘上行船呢,還是一個大坑在等著他往下掉?
不一會兒,總兵大人的女兒陳嬌嬌嫋嫋婷婷、蓮步姍姍便出來了。
陳總兵笑對女兒說:“丫頭,你還不快好生見過李先生。”
陳嬌嬌聽話,客氣禮貌微笑行禮。“小女子見過李先生,先生好久不見,不知您近日可安好?”
李延玉微一挑墨眉,淡淡點了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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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吃得,自是各懷心腹事。
陳總兵忽又對女兒陳嬌嬌笑說:“丫頭,你今日是怎麼了,怎麼扭扭捏捏成這樣?為父以前,可是常聽你提及你很欣賞崇拜先生的學問與人品,常常說,有很多不懂的詩詞文章想要拿去找他請教——你究竟有去找過嗎?先生有沒有指點你?”
“父親。”陳嬌嬌彆扭不好意思垂頭。
李延玉依舊喝他的酒,仿佛沒看見。
陳總兵笑著與李延玉主動碰杯道:“哎,我這個女兒呀,就是本官素日太寵慣了,未免有時也太過於心高氣傲了些——你瞧,都這麼大的人了,給她找夫婿吧,她左挑右挑,不是嫌人家這裡不好,就是那裡配不上她,我說,你也不要太吹毛求疵,再這麼挑下去,挑成老姑娘怎麼辦。”
“爹!”陳嬌嬌越發垂頭,很不高興。
李延玉卻道:“是啊,的確是該嫁人了。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
所有人把目光全往李延玉臉上一盯,陳嬌嬌眼都亮了,陳夫人為幾人夾菜的動作也慢慢地頓住,陳總兵微笑著,似在期待李延玉下一句,也眼含複雜,蘊著什麼。
李延玉筷子慢悠悠撥了會兒碗裡菜,微笑說:“如果,你們不嫌棄,今後,有好的人選,在下願意幫陳小姐多多留意。”
“隻是,在下很不才,這麼些年也沒甚大本事,不過一窮教書的而已——不過,在書館給學生們上課時,在下暗中觀察留意過很多青年俊傑,人品學問樣貌甚至都很不錯,如果陳小姐和陳大人陳夫人不嫌棄的話——”
陳嬌嬌臉立馬就拉下來,暗了。
陳總兵嗯咳一聲,也是十二萬分不悅。心忖:你個狗嗶東西,你到底聽不聽得懂?擺什麼臭架子?還以為你是皇帝呢!
又想:不對!他多半是聽不明白的,這男人嘛,常常腦筋又粗又大條,這些話,看樣子,不擺明了說出來,他是不會懂的。
遂道:“不過,說起我這女兒,以前,她母親迷信那些算命的胡謅,為著她這終身大事,焦頭爛額,專請了好幾個算命的先生來算——對了,夫人,那幾個算命先生到底怎麼說的?”
陳夫人邊為兩個大男人添酒笑道:“喲,這多不好意思呀!當著李先生的麵,你讓妾身可如何說得出口,咱們女兒都還在這裡呢,說出來,萬一讓孩子瞎想多心?”
陳總兵道:“李先生又不是外人,你但說無妨就是,嬌嬌一向知書達理,也不會因此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