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娘親,我熱,我好熱。”
轉眼夏天就到了,天氣實在熱得人發慌,兒子踢球,踢得滿身汗,蔻珠摸摸兒子背,“唷,又出了這麼多汗,娘這就給你去燒水洗澡。”
她給兒子燒完水,又去櫃子裡拿孩子換洗衣服,結果,不想剛弄好,撩了簾子進那洗澡小屋,蔻珠呀地一聲,趕緊手捂住眼。
男人此時也正在洗,不拘隨便去井口提了兩桶冷水,看樣子,是從軍營老早就回來了。
蔻珠這一刹那自然把對方看了個精光。他見她進來,驟然也愣住。手上的瓢停止了澆水動作。
忽然,他觸觸鼻子,扯起唇角咳笑。“那個,你可以幫我一個小忙嗎?”
蔻珠轉身背對著他。“什,什麼忙?”
男人赤露的全身,寬肩細腰,結實的胸肌臂肌,窄臀長腿,以及還有腰腹下……蔻珠腦子如一道白花花閃電劃過。
李延玉:“我剛才太匆忙了,主要實在熱得遭不住,所以忘了拿換洗衣服,你能幫我去拿過來嗎?就放在我床上枕頭邊。”
蔻珠想了想,點頭:“好。”便放下水桶,去幫他拿。
她的心,一直咚咚咚如雷鼓撞擊。這個男人,出現得實在太突然讓她意外,莫名闖入她的世界中來,還抱著兒子,口口聲聲說是自己的前夫——所以,他們是早就“上過床”了?發生過那種關係?蔻珠下意識一直總覺得自己還是個處子之身,如此一來……
她聽話地去他房間床上把一撂折疊整齊的衣物拿了抱在手裡,兒子出現在門口,笑嘻嘻看她。“娘親。”
兒子那笑很天真,卻又很奇怪,透著曖昧。蔻珠臉紅,心忖:這孩子,五官的上半截和她一模一樣,下麵嘴巴下頜,卻是和那男人一個模子印出。
她開始浮想聯翩,是啊,是發生過關係的,若非發生過那種關係,那這兒子又是怎麼冒出來的?
她把拿在手上的男人衣物無意識拿在鼻端嗅了嗅,淡淡的皂角香。兒子還在盯她,蔻珠一驚:“小直,你,你這是怎麼了?”
李汝直道:“娘親……娘親羞羞,娘親偷看爹爹洗澡,娘親臉紅。”然後小手指刮臉,一溜煙跑了。
蔻珠站原地呆怔半天,越發臉一紅,把男人的衣物到底給遞了過去。她儘量背轉過身,從門縫讓對方過來接拿。
男人卻遲遲沒有動作,蔻珠:“……?”她喊了一遍,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蔻珠微蹙秀眉,有些生氣。正要把東西玩地上一甩,掉頭就走。男人這才把手慢慢優哉遊哉伸過來。“娘子,你幫我穿?”
蔻珠籲了一口氣。到底隻是玩笑。須臾功夫,男人接了蔻珠手上衣物,迅速利落地穿好了。
頭發濕漉漉,出來時,一張俊麵,有種水洗過後的清爽俊朗,墨如墨畫,鬢如刀裁。
他雙手端了個小木盆,口中含了一把木梳子示意蔻珠幫他接過,蔻珠幫他接了,那木桶裡盛的全都是些脫了才換下來的臟衣物。
然後,他表情複雜盯著她,嘴角似笑非笑。“娘子你害羞什麼呢?以前,我們常常在一塊兒洗的不是嗎?你還常常幫我洗?”
蔻珠倒還鎮定,知道他在撩撥挑逗,很理智地問:“我們以前,不是感情很不合的嗎?”
她眼神迷離,像是極力要弄懂回憶出點什麼。李延玉怔了,表情也很迷離複雜,忽然臉一僵,他決定打住這個問題。
霎時,身上掐腰革帶一鬆,想是剛才裡麵穿得太急沒有扣好,便很尷尬,“那個……能不能再勞個駕?”
蔻珠往對方腰際一盯,倒也很聽話,雙手從他後背慢慢繞過去,纖白細長的手指小心而輕輕地幫他扣係著。
男人全身血脈都在鼓鼓膨脹,他閉著眼睛,從胸腹長長深籲一口氣。
這一刹那扣革帶的動作,對兩個人來說,都有種時光被靜止延遲的漫長。
蔻珠手指尖輕打哆嗦發顫,她居然扣得非常熟練,就像這在以前是常常幫他乾過的事。
不可否認,她沒有拒絕,甚至想要挨近男人的心思,是有某種試探目的的。
李延玉實在忍不住了,手中的木盆咚地一砸,反轉過身,扣著妻子的小細腰,單手抬著她下頜,便俯首蠕唇親吻。
蔻珠親閉著發顫的眼睫毛,承受對方的吻吮。
他把他一隻帶有皂角香濕漉漉的手穿過她鬢發,然後越吻越激烈。
如此,也不知吻了多久,她猛地把眼一睜,冷冷看著他。腦子不知為什麼閃過一幕很不協調好的畫麵,這畫麵,閃得太短,像流星般迅速。
她迷迷糊糊,尚在愣怔中,馬上,轉身掉頭一走。
男人猛地又從身後圈抱住她,繼續撩撥挑逗引誘。吻著她耳垂,還有脖頸。
蔻珠被吻得上氣不接下氣,然後男人粗喘的嗓音,便聽在耳邊沙啞低沉地說:“你害什麼羞呢?你右邊胸部上有顆小痣我都知道,我曾經還把你從頭吻到過腳,你全身的每一寸肌膚我都看過的……我們是老夫老妻了,對嗎?”
蔻珠閉著眼,不知該如何形容這樣的感覺。晚上,她就做春/夢了。
她口裡呐呐地,緊皺秀眉,不知是在曆經一場男女間的床帷間上極致歡愉,還是極致的絕望與痛楚。
她被一雙冷酷、陰鷙暴戾的眼睛嚇醒了。她啊地一聲,驚叫直坐起身。
屋內,燈燭微微地閃爍著,兒子熟悉細細的呼吸聲,均勻起伏。
蔻珠仍舊置身如夢中,半天,才回過神清醒一些,伸手去摸兒子的小臉,心臟咚咚咚快要跳出喉嚨。
她給兒子一邊蓋著踢開的小被子,一邊想:她和這男人到底發生過什麼,過去有何種經曆,不管怎麼樣,一定要弄個清楚。
絕不能被人就這樣玩弄於鼓掌之間。絕不能!輕眯起眼,她表情冷漠,透著絕然。
***
七月十五,小鎮也有個十分隆重河燈節。
外麵晨光初曙,蔻珠如往常,早上起來去廚房,輕輕揭開爐上鍋蓋,隻聞一股香氣撲鼻的米粥香,旁邊,還有些饅頭包子之類早放好在盤中,依舊用一雙筷子壓了一張小紙條:“記得要吃早膳……”
然後今天又多加一句,“今天,我會爭取早點回來,晚上小鎮有個河燈節,我帶你和兒子一起去逛。”
蔻珠表情複雜抿抿唇角,想想,不知為何還是把紙條揉了,甚至扔進廚房灶膛裡。
她這幾天,醫館的病人漸漸多起來,和蘇友柏也是常常忙得不可開交。
“咱們小姐是總兵府陳大人的千金,難道,也要排隊不成?”
一道小姑娘伶牙俐齒脆生生、趾高氣揚嗓音,蔻珠此時正給一老嫗把脈,讓她伸舌頭給自己看,不禁微一愣怔,循聲望去。
館廳排滿長長隊伍,有好些病人,手捂著肚,看樣子非常急。
那位小姑娘丫鬟打扮裝束,攙扶一小姐,從衣著看,小姐氣派富貴。
蔻珠給老嫗看完病,寫了藥方,交給一小藥童囑道:“快去給老人家抓藥吧,三副就夠了。”
又囑咐了些好些話,說藥應當如何煎服種種。
那位小姐身穿一身杏黃綢緞夾紗羅裙,頭戴寶石碧璽釵簪,耳著珍珠,肌膚瑩白如玉,看她的目光,驕傲,複雜,清高不屑味十足。
她一坐下來,在蔻珠對麵正要伸手。
蔻珠麵無表情冷道:“下一位?”並不理會。
小姐身旁的丫頭把秀眉一蹙,正要說:“我們是總兵府上——”
小姐把手輕輕一揚,示意丫頭住嘴。抬起下巴微微一笑,麵對蔻珠:“請這位女醫幫我現在看看,我很著急,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