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2 / 2)

蔻珠淡看她一眼,依舊說:“請下一位。”

“嘿!”小丫頭叉著腰,“我說你這女大夫到底怎麼一回事?懂不懂眼色?我們家小姐如今就坐你麵前,你是瞎子沒看見,還是故意瞧不起人?”

那位小姐又輕輕向丫鬟擺手示意住嘴。“這是怎麼?”

她對蔻珠依舊問:“難道大夫給人看病,是要挑人的麼?請幫我先號脈看看,我病情很急的。”

蔻珠這才抬眼睫淡看對方一眼,但見雙眉如柳葉彎彎,盈盈水瞳不帶絲毫泥塵氣,嫵媚,卻又偏清高冷傲,有一股淡淡書卷氣。

蔻珠整理號脈桌上的號脈工具,道:“外麵寫了有告示,人多先排隊。待小姐排上隊了,給您看。”

小姐點點頭,“好,好。”她站起身,撩起紗帛,連說兩聲。“詩畫,幫本小姐去排隊。”

那丫鬟噘著小嘴很是氣悶,沒有辦法,隻得幫著她家小姐重新去排隊。

蔻珠依舊淡淡地,沒有表情,終於輪到排好隊的這一位——“那個,袁大夫,我,我能不能去裡麵給您說說我的情況?”

蔻珠微一怔愣,打量下麵這一位,隻見容色憔悴,麵皮萎黃,精神也是抑鬱不濟。是個三十左右的美婦人。“好。”

立即起身把人引到醫館的小隔斷內間。蔻珠隻當對方是婦科身上難言隱症,好心地,把門關好,又放下簾子,收拾收拾裡麵問診的小軟榻,請病患脫鞋躺下說幫她檢查。

那婦人卻一跪,兩隻眼腫得就跟核桃似,搖頭哭:“袁女醫,其實我也沒什麼病痛的。”

蔻珠詫了,表情茫然睜大了眼。婦人拽著她衣裙又哭:“你忘了我嗎?去年,您到咱們府上來給我號過脈的,我三天了不吃不喝,是我夫婿專門把您請來的——”

蔻珠這才猛然想起,趕緊點頭將對方拉起來。來鎮上數年,她自然看了很多病人的,以前,去那間無良醫館打工賺銀子,很多病人對她都很熟悉,尤其是女病患。現在,她開了新醫館,也是由於信任才來。蘇友柏也是同理,他倆,把這醫館開在如此僻靜角落,不容人被人發現,隻有熟人介紹熟人,才漸漸病患多了。

蔻珠便請她坐,又給她沏茶,外麵人多還在排隊,隻道:“你說,你怎麼了?還是胃口心情都不好嗎?”

她記得這婦人那年剛生了孩子,不吃不喝,常常看著孩子出神發呆。婦人抽抽噎噎哭,搖頭:“我夫君死活不願意放過我,我都已經跟他和離了,但是他知道我懷孕後,就把我又抓回去,令人日日監視看著——我也給他生了孩子了,本以為有了孩子後情況會好轉,結果……總之,我必須要離開他!”

“袁大夫,求求您,您能不能給我開些假死的藥,我快熬不下去了……”

假、死、的、藥?

蔻珠腦袋啪地一聲,好熟悉的表情,好熟悉的語氣。她頭開始痛。

“袁大夫,袁大夫。”女人還在求她。“成嗎?請問成嗎?”

~~~

蔻珠走出去時,頭疼欲裂,一直沒緩解過。

也不知是怎麼給女人說了些什麼樣的安慰話,強打著精神,又號了十來個病人的脈。論到那位小姐。

蔻珠疲憊怠倦,問:“你是哪裡不舒服?”

那陳小姐道:“我患有喘症,請了多少名醫大夫都治不好。”

蔻珠給她把著脈,皺著眉,又讓她伸手,又翻她的眼皮。“您這病,說輕不輕,說重也不重。想要治愈,可能一時半會也沒有法。”

又問了好些症狀,是不是很容易咳,一天什麼時候咳的次數最多種種。

陳小姐微微一笑:“剛才,我聽袁女醫說,您給人看病號脈是一視同仁的,我插隊您不喜歡,可是現在,我好容易排上了,你卻又說,這病也算輕,就是治不好,什麼意思呢?”

蔻珠怔住,道:“我聽不懂您這話。”

陳小姐下巴又是微微一抬。“你治不好,是因為您不想醫治本小姐,對嗎?”

蔻珠冷笑:“身為醫女大夫,給人看病,是比病人還迫切著急想要將病人醫好,在下方才說,您這病輕,是實話,但是不好治,也是實話。”

又道:“小姐不是說了嗎,請了多少名醫大夫,都不見效。”

陳嬌嬌道:“是,沒錯。但是本小姐卻常聽起這鎮上的人誇你醫術,說,你和那位蘇大夫才是真正的華佗在世,有幾個難產的孕婦,甚至都能動刀子把孩子給取出來,還能保證孕婦不死……怎麼,一個小小的喘症,你都沒有法子?”

蔻珠實在很疲倦,不想給她多說。“我從來沒有誇過自己是什麼華佗在世,是小姐您把我捧得太高了,我深受不起。”

“嗬,是嗎?”陳嬌嬌又道:“我還以為,你是因為私人的恩怨,才不願意給我瞧!”

然後,盯著她,似笑非笑,含著敵意半酸。蔻珠笑:“此話怎講?”

陳嬌嬌:“我與您那位前夫的事,您想必是聽說過吧?您可彆裝不知,您的那位前夫,之所以如今成為我父親大人手下的參將,我父親那麼抬舉他,就是因為,咱們整個鎮子,都默認他是本小姐未來夫婿……”

是來和她搶男人?蔻珠笑了。“其實……”

她想了想,倒還淡靜地說:“這位小姐您剛才也說了,那位是我的前夫,所謂前夫的意思,想必就是過去時了,再也沒什麼瓜葛牽連,今後,他想娶誰就娶誰,我也沒資格過問……”

陳嬌嬌表情複雜盯她。“這是真的麼?也就是說,您不會公私不分?是真的不會徹底治愈我這病了?”

蔻珠做了個冷淡厭煩的手勢:“您要是不放心在下,可以去問問他。他的醫術,比我好太多,還是我的師傅,我有好多不懂的,都是問他……”

指的是蘇友柏。

陳嬌嬌沒再吭聲。她挑起那雙複雜柳葉眉,一雙美眸在蔻珠臉上細細梭巡打量著——

然後,陳嬌嬌突地聽見自己心裡咯噔沉了一聲,有種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挫敗感。

她聲音喃喃地,說:“你確實很漂亮,也很有氣質。”荊釵布裙,甚至都難掩其華。

她還是不甘心,又問:“你對您的前夫,就真不在意嗎?有人已經上門來了,公然挑釁想你和搶男人,你也這麼淡定不在乎?”

蔻珠方才微微一笑。“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彆人搶都搶不來。可不是自己的,就算再拚得個魚死網破,哪怕頭破血流,又怎麼樣呢?”

說著,她臉色一變,好相似熟悉的心境——仿佛是她前半生的寫照。

陳嬌嬌道:“你真不在乎?我今天來,大膽公然地提出要跟您搶漢子,你也不在乎是嗎?”

蔻珠回首一笑,遂道:“不在乎。這是你的自由。他是我前夫,我們都是自由身,而我們之間,也沒有那一紙婚姻約束。他娶誰,娶多少,我都無權乾預的,不是嗎?”

陳嬌嬌眯起眼,問:“這是真話?”蔻珠道:“是真話。”

陳嬌嬌道:“那你不喜歡他了嗎?隻有不喜歡不在乎,才會表現得如此雲淡風輕,毫不在意。”

蔻珠道:“我想是吧。”

陳嬌嬌道:“這也真是太奇怪了。”她輕輕搖頭。蔻珠問她奇怪什麼。

陳嬌嬌:“您這位前夫,對您情深意重……至少,從我的一次次打探了解中我知道了。他為了您,幾次拒絕我爹;為了您,即使受著傷,每天都要騎馬千裡迢迢趕回來看你……”她又看著蔻珠,鼻子微酸。她是曾經的皇後。這兩個人,到底又發生過什麼經曆故事?而自己現在,發現並不單單隻是對那李延玉有種匪夷所思的執著了。更多的,是想了解他的一切過去和曆史。而這急欲解開的本能和**,越發加重了對那男人的相思和敬重。

她爹爹說得沒錯。男人是酒,好男人,會越品越香醇,耐人尋味。

她又問:“您真一點也不在乎他了嗎?他今後,想娶多少、娶幾個妻妾您都不在乎,這可是您親口說的?也不打算跟他複合了嗎?”

蔻珠說是,又說好馬不吃回頭草。

而剛一說完,豁然醫館大廳外麵一聲馬嘶長鳴——而這聲馬嘶長鳴,仿佛就發生在兩人這對話之前,誰也沒聽見。

李延玉已不知何時站在門口。

一張俊麵黑得難看。難掩其打擊、刺心的疼痛。

蔻珠輕輕抬頭,這才發現,男人靜靜站在這兒,不知把兩人的話聽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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