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尚書定是覺得自己也跟著瘋了,如今情勢,天子聖尊發瘋,男人毫無理智可言,就罷了,可現在,他偏偏因天子一句話“求你們……朕,隻是一個普通男人。”“什麼一國之君。”他心軟了。陸尚書手揉著鼻梁骨,四肢百骸竄過陣陣驚懼惶惑,背冒著冷汗,正想什麼,想得出神。“殿下爺,您不能進去!陛下有吩咐,這裡禁門重地,裡麵娘娘疫毒嚴重,殿下爺尤其不能走進。”
陸尚書聞聲忙走過去看,卻是皇帝兒子李汝直。“殿下!”
陸尚書趕緊不失禮數莊嚴給李汝直拱袖行禮。這孩子,陸尚書對他尤其深刻。
李汝直一雙眼睛冷冰冰盯著他“你讓他們放我進去,算我——”
語氣終於卸下了那麼驕傲與戾氣“算我求你。”
陸尚書表情為難至極,兩人聲音自然便因此而驚動裡麵皇帝。
蔻珠病情現在確時非常驚險危重,時而清醒,時而暈闕,她似乎也聽見了,皇帝眸中大喜,趕緊在她耳畔俯首柔聲喚她“蔻珠,告訴我,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舒服好一些?才剛喂了你的那些藥,是不是有了些效果起色?是了,你不能多說話了,我,我該死!真該死!”
男人聲音在顫抖,恨不得自扇耳光,臉上的憔悴自責不可言喻。
蔻珠有些同情心軟看著他,透過模糊朦朧視線。“你,你讓他……快出去。”
“什麼?你說什麼?”男人趕緊伏在她唇畔,生怕漏聽一個字。
他的心臟被烈火灼燒,說不出疼痛。
隻恨不得,看著蔻珠如今模樣,能代替她來受痛。
“你讓他,讓汝直離開,出去。”
說著,胸口起伏著,不停咳嗽。
“好,好,你彆太激動,我這就去,這就去。”
皇帝趕緊聽命點頭,快速出去。
李汝直還是有諸多怨憤,那天晚上之後,發了一場瘋,出了一場氣,把自己眼前這位父親打著捶著,罵著踢著,甚至咬著,皇帝百般寵溺縱容,不管他怎麼鬨,都由著他。後來諸多誤會也澄清了,李汝直也深知,這位父親一直在惦記著他們,派人到處打探尋找他們消息等等……他釋懷了。其
實早就從心底原諒認可了父親。
但是,太多年的隔閡疏離,卻又無法親近。更更可氣的是,母親因為去安疾坊,也身染重疫,都這副模樣,他甚至不讓他靠近,不讓他來看望母親。
李汝直盯著父親李延玉的那雙眼,越發像聚集了千萬年的仇和恨。“你讓開!我要見她!你憑什麼不要我去見我母親!憑什麼?!”
然後把李延玉拳打腳踢,又開始推咬捶一個勁撒潑發瘋。
李延玉慢慢地蹲下來,還是等他鬨,連一旁站著的陸尚書等宮人都看不下去了。
李延玉輕輕拍著兒子的肩,耐心懇求,語氣堅定“等你娘痊愈了,我就讓你進去見她好嗎?”
李汝直斜瞪著一雙烏沉沉黑眸,還是那副苦大仇深,咬牙切齒。“你讓開!你到底讓不讓進去!”
李延玉道“我讓你進去,有什麼用嗎?”
李汝直還瞪他,發了瘋似又要咬。
李延玉說“爹爹以前有沒教過你,你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凡遇事須安詳和緩以處之,若一慌忙,便會出錯。”
說著,便忙吩咐眾人帶兒子下去。李汝直眼睛裡淌水“娘親這次會死定的,醫治不活了,你告訴我,是不是!”
李延玉大怒“放肆!你胡說!”
李汝直便又哭訴道“那你敢向我保證發誓嗎!保證娘親不會死!”“……”“你說呀,你發誓!”
李延玉聲音止不住顫抖哆嗦“好!我,我發誓!並向你保證,我會把母親好好還給你,我會親自照顧她、直到康複痊愈!”
李汝直眼睛裡流水越湧越多,聲音也越來越哽咽。“好!這是你說的!你既有這麼自信,那你打什麼顫?喉嚨裡發什麼抖?你在恐懼什麼?就像到了人間末日一樣,求你告訴我,你的誓言,會是真的!”
“……”
李汝直是李延玉硬著心腸,讓人把他無論如何都要帶下去的。
看著兒子那怒容,聽著那質問,李延玉手按胸口,整個身子也搖晃起來。
“皇上!皇上!”有人忙攙他。
李延玉對那人搖頭直擺手,視線仍然是黑暗模糊成團的。
“……好!這是你說的!你既有這麼自信,那你打什麼顫?你在恐懼什麼?”
他胸腔裡
那一股股氣息快要透不過了。
“水,我要喝水……”
“……”
“水?你要喝水是嗎?好好好,為夫馬上給你倒過來。”
“小心啊,小心燙……你等、等我一下,等等我先給你吹涼一些。你彆急,彆急……”
他現在狀態,幾乎已經是隨叫隨到了,甚至有時不用蔻珠叫,隻動一下眼睫毛,扯動一下嘴角,男人心領意會,便知道她需要什麼。
是口渴了,哪裡不舒服了,哪裡疼了,想要方便,他統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