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北征(1 / 2)

秦皇 九州月下 9208 字 5個月前

秦皇二十年秋, 秦上郡。

蕭瑟的秋風大廣袤的草原上肆虐,將枯黃的草葉壓低。

這位於秦國最北邊的郡縣卻未被秋日蕭瑟沾染, 反而隨著冬日臨近越發熱鬨。

來自南方的秦商帶著大量的茶葉與糧食來到這裡,仔細檢查著草原商人的帶來的每一隻牛馬, 每一張皮毛。

郡城的修築著高大的穀倉,沿途牛馬隨意排泄的汙穢被一名士卒飛快叉進糞筐裡。

和他一樣帶筐的士卒還有很多, 把城裡仔細地打掃一遍後, 這才回到軍營中, 把撿到的肥料倒入發酵池中, 記了獎勵,回到營房準備晚食。

旁邊的校場上,非常多的綠草被堆起成高山, 有士卒正在把草根洗浄砍下,放到旁邊的筐裡。

士卒坐到草堆邊, 也一起開始在混濁的水裡清洗草根, 順口問道:“這金膠我等可以便宜買上一份, 我想給老父帶上一份,你呢?”

“家貧, 不買。”另外一位士卒冷漠道。

“將軍治下,一月有兩百錢呢,哭什麼窮。”士卒小聲嘀咕。

兩百錢雖然不多,但他們的吃食是軍中管的,這兩百錢就是純收入,一戶普通農人一年都不定能存下兩百錢呢。

當年他被征到北地戍邊時, 還擔心那裡苦寒難熬,但卻沒想到因此撿了大便宜。

上郡在蒙恬將軍的治下不但繁華不屬中原,而且對他們這些士卒也是極為關心,軍營大通鋪都是有炕的,冬衣還是羊毛織成的,他們從未穿過這麼好的衣服,可惜這隻能一時穿穿,退役時要麼還回去,要麼低價買下來。

“我是代郡人。”他的戰友冷漠道,“你一庶民,還想穿金膠?我是不敢,代地苦寒貧瘠,比不得你們關中富庶。”

他看著水上的膠草,想著自己悄悄藏起來的種子,心想家鄉離這如此近,應是能種金膠的,若能行,家人便不必受餓了。

兩人各有所思,於是更加勤勞地工作起來,周圍還有無數一起洗草碾膠的士卒,都做得熱火朝天。

一隻貓頭鷹在天空盤旋了一圈,落在草堆上,大眼睛看著這裡的士卒們雖然閒聊,但沒有一點偷懶,比較滿意,於是又展翅飛走了。

它沒飛多遠,就氣喘籲籲地飛進一處大營,落到一名俊美青年手臂上,整個鳥都很萎靡。

“讓你減肥你不信,後悔了吧?”嚴江輕笑一聲,摸了鳥頭,又看向一邊忙完公事,準備向他彙報北地軍情的蒙恬。

蒙恬當然是認識這隻鳥的,他淡定地看了一眼,繼續給嚴江介紹如今的北地郡情況,心頭有些火熱。

在他駐守北地的這幾年裡,他常常深入草原,幾乎摸清了所有草原氏族的關係,已經做好了北征的準備。

而這次,秦皇已經準備了兩年,準備一掃北地之患。

“……末將以為,應從上郡與蕭關出發,掃蕩河水之南匈奴,掃清河套後,再北渡河水,攻賀蘭山與狼山兩地,掃蕩祖庭。”蒙恬指著地圖介紹道,“如今剛入秋季日,草原各族正重定草場,征集人馬,我等大可先發製人。不知正卿意下如何?

嚴江點頭道:“將軍為大軍主帥,吾僅是領王命前來觀戰,無需在意。”

蒙恬卻一臉認真道:“正卿學究天人,又對草原諸族甚是熟悉,若有賜教,還望不吝賜教。”

嚴江無奈地搖頭,把話題轉開:“將軍嚴重了。對了,先前我來時,見城外有大片田地,卻未種糧草,這是為何?”

蒙恬麵色微紅,有些赫然:“正卿數年前曾提及邊軍苦悶,不如用之屯田,陛下便下令南北邊軍開墾土地,隻是這北地荒蕪,麥粟難生,吾思來想去,便在這種了金膠,如此,草原難掠,也可引南方商人前來換糧。”

“原來如此,將軍有心了。”嚴江很佩服了。

這些年他把橡膠的作用挖掘出來後,各地權貴都以穿膠底鞋為時尚,如果能把車輪裹上橡膠,那簡直就是權貴的象征,加上產量低下,這些年價格始終居高不下。

而橡膠草本就是長在北方荒漠戈壁上最多,種在北地相當合適,算得上是拳頭產品了,難怪來往商人絡繹不絕。

更重要的是,草原人沒有硫磺,也不會製膠,搶了也白搶,不像種糧食,是遊牧民最喜歡搶的東西。

蒙恬又誇獎這都是正卿的功勞,兩人商業互吹了一番,蒙恬又提起因為軍屯辛苦,他為了讓士卒更加買力,給了每個士卒發了部分糧錢,作為回報,都是直接用驛站送到他們家鄉。

嚴江讚歎道:“難怪我見將軍治下士氣高昂,竟是如此。”

這都可以寫入了史書了,曆史上士卒第一次有工資吧?

兩人於是又一番互誇。

誇完之後,嚴江又問起了糧食的問題。

蒙恬於是又欽佩道:“當年正卿讓南北商路慣通,如今鹹陽自九原已經有大道經行,數年來積蓄糧草,足夠二十萬大軍半年之用。”

就他這些年駐軍所見,商人真的是最勤奮的人了,不但要辛苦送糧運糧,一路更是走出整個鹹陽到上郡的道路,中間更有烏氏倮、白氏、巴氏、程氏等巨商大貿出資修整道路,今歲秦皇準北征時,重新擴建直道時也就花費了三五月的時日,糧草更是這些年都依靠行商慢慢存夠了。

“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嚴江微微一笑,“北征之事,便全靠將軍了。”

……

秋季的草原上,太陽緩緩落下,河南地的一處小部落緩緩升起的炊煙被秋風吹散,裹著舊皮毛的健婦小心地將陶罐刷洗乾淨,低頭小心地從懷裡拿出包裹在羊皮裡的一小塊茶磚,撬下拇指大的一塊後,放在臼裡細細地磨碎,再放入罐中,和著水煮沸,加上一點鹽,一罐羊奶,用木勺小心地攪動著,她放入粟米熬煮,又拿了些風乾肉放進去,濃香的奶味便綿延四散開來。

“好香。”放牧的男人和孩子們走進氈帳,接過妻子遞來的木碗,喝下一口,便覺得一日的疲憊都被驅散了。

“粟米快吃光了。”女人低聲道,“可商隊沒有遇著,今年要不要入冬前去南邊拿些?”

草原平民並不是頓頓吃肉,除了一些奶皮子、鮮奶和湖魚野菜,他們也是吃米的,河套就是他們種糧的地方,大部族會從南邊搶來會種田的奴隸,種來的糧食同他們這些小部族換牛羊,但價格非常貴,但他們還是得換,因為牲口過冬困難,因為光吃奶是不夠飽,因為吃牲口是不夠他們一整年的生活,因為他們需要茶。

從烏氏倮八年前帶回的第一罐茶後,茶就開始如瘟疫般地侵入了草原人的生活,吃了茶,牙齒不出血,人有精神,腸胃也舒服,更重要的是易帶好保存,還能消除餓感,除去太貴之外,簡直是上天的恩賜的好物。家裡的一塊,還是男人當初娶她時送的禮物。

男人沉默了一下,平靜道:“今天我收到口信,單於讓我們部落出一百個男人,南下收糧,到時我一定給你帶粟和茶回來。”

女人也沉默了,半晌才道:“要去打秦國麼?”

男人低低地應了一聲。

兩個三四歲的孩子們不懂父母的交流,飛快地喝著奶茶,把木碗舔得乾乾淨淨。

“不會有事的,”男人安慰她,“郡城裡有山那麼高的粟米和茶,聽說還有鐵罐,上次單於盟會你看了半天那個,單於說了,隻要打入郡城,兩三年裡,米茶都夠我們隨意吃。”

“嗯,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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