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去了潭柘寺?”劉瑾如是問道。他此刻所在的是他在宮外的宅院。這間小廳, 在一番堆金疊玉後,一掃往日的小家子氣,一應家俱全部換新。大至劉瑾身下的紅雕漆五蝙羅漢床, 小至他手中的金鎏杯,無一不華貴精致。就是地上踩得地毯也是金銀線邊勾邊, 厚實栽絨為底,一踩上去仿佛踏在雲端上。
魏彬應道:“正是, 一個文官, 居然也學咱們的做派,帶著爺去嬉遊。”
劉瑾呸了一口:“他是狗急跳牆了。看著我受爺的看重,一時心底發慌。”
魏彬聞言道:“那要不要……”
劉瑾擺擺手:“隨他去。爺越來越大了,哪裡是出去逛一逛就能滿足的。咱先把這些差事辦好,等到人送來了,那時才有好玩的呢。”他原本打算借這次科舉誣賴月池作弊, 連關係都打點好了,誰知她居然棋高如此,讓當朝太子陪他去考試!這叫他的滿盤計劃都落了空。劉瑾也徹底明白,李越最大的依仗就是太子, 與其對李越下手,不如在爺身上做文章, 隻要爺“移情彆戀”,李越哪裡還有狂的資本。
跟著劉瑾一同雞犬升天的魏彬如今對他是服服帖帖, 當即躬身道:“都聽劉哥您的。”
劉瑾隨意地點點頭, 又問:“各地鎮守太監們,可都到齊了?”
魏彬道:“都差不多了。劉哥,似李祺,一道京就給你遞帖子, 你為何不見呢?”
李祺是原內官監太監,後被弘治帝派出,分守湖廣行都司並荊州、襄陽、鄖陽三處府州縣衛所。
劉瑾哎喲一聲:“若是鄧原、麥秀遞帖子,我還敢見見。李祺,還是算了吧。”鄧原奉命鎮守福建,麥秀奉命鎮守浙江,這二人素以廉潔守法聞名。至於李祺一進京都遞帖子,不是心虛是什麼。
魏彬眼珠子骨碌一轉,又勸道:“劉哥,俗話說,湖廣熟,天下足。他在這等膏腴之地當差,手裡可是寬裕的很。我聽說他可是準備了一尊金無量壽佛準備送給您,您難道就……”
劉瑾聞言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彬兒,你不是又收錢了吧?”
魏彬一驚,他腆著臉道:“沒有,怎麼會……”
劉瑾重重拍他
的肩膀:“我給你說過多少次。榮華富貴雖好,可關鍵要有命來享。不要和爺對著乾,否則吃不了兜著走!”
魏彬嘟囔道:“可是,爺讓咱查賬,您還不是……”
劉瑾啐了他一口:“爺要錢,我替他弄錢,他要抓貪,我抓了,這還不夠嗎?”就算要牟利,也得先把上頭伺候好了再說吧,腳還沒踩穩就明火執仗地來要錢,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魏彬道:“可是,爺隻說讓鎮守太監回京述職,也沒說要把他們全部撤了啊。說不定爺根本就不想撤呢?”
劉瑾抬手又是一巴掌,可在將魏彬打了一個趔趄後,他卻動作一滯,似有所悟。魏彬隻見他霍然起身,在屋內來回踱步,他有些害怕:“劉哥,是我錯了,我現下就把東西退回去……”
劉瑾卻舉起手道:“等等,先甭退。我們先看看。對了,萬歲的身子,到底如何?”
說到了弘治帝,好歹有幾分對天子的敬畏之心,魏彬也不由一哆嗦,他上前低聲道:“葛林那幫人嘴緊得很,我費了老大勁都得不到一句準話。但瞧著他們的神色,似乎真是不好了。”
劉瑾的目光一時亮如鷹隼:“有沒有說是多久的事?”他是在問弘治帝大概多久死。
魏彬咽了口唾沫:“聽神宮監那邊說,已經備下了。”這是說壽材,即皇帝的金絲楠木棺淳。
劉瑾的心一時狂跳,若真是山陵崩,那就是太子登基。難怪,王嶽那群老狗會主動服軟。不過他也不能掉以輕心,萬一他們要踩著他上位,那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劉瑾因此更加細細斟酌,直到十月初四日,宮眷內臣換穿紵絲時,他方來交差。此刻端本宮中石榴、秋菊等花樹,都連盆放入地窖中,取而代之的是各色珠翠所製的盆景。譬如朱厚照屋裡的高幾,就擺上了碧璽桃樹盆景。鏨金為盆,香木為乾,碧玉為葉,芙蓉石、碧璽、蜜蠟等紅粉寶石為桃花,遠遠望去,真如三月春桃一般嬌豔美麗。月池輕撫花蕊,隻聽劉瑾鏗鏘有力道:“……奴才這次查檢貪汙七十多萬兩,所拿汙吏有十餘人,他們的名冊及貪汙數額俱在賬目之上,還請爺過目。”
朱厚照將賬本仔細翻過一遍後,便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