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延汗對滿都海福晉當然是有感情的,隻是她強勢時,他情不自禁地逆反,一旦她弱勢下來,他又開始回憶起往日的感情。他不論如何拈花惹草,始終沒想過更換繼承人。所以,他在思量再三後,還是依傳統同意了。可這一次,滿都海福晉又感慨起索布德來。索布德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是大家都有的默契,可如今,她卻開始後悔,這意味著什麼。他正思索時,滿都海福晉忽然抱住他的胳膊:“大汗,我真的老了嗎?”
達延汗強笑道:“你怎麼會老呢,在我心中,你始終是那麼強大、美麗。”
滿都海福晉道:“是嗎,那你再親親我,好不好?”
說著,她閉上了眼睛。達延汗看著她,她的頭發已經花白,皮膚粗糙鬆弛,眼底還有深深的青黑,身上由於保胎而久不沐浴,還散發著一股氣味,與香料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難言的味道。
他已經見識過那麼多美人,一時竟然下不去嘴。滿都海福晉久久等不到這個吻,她睜開了眼睛,他眼中的嫌惡撞進了她的眼簾中。她就像跌進冰封的湖泊中一樣,雖然早有預料,可已然冰寒刺骨。
她的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達延汗忙道:“這是怎麼了。”
他忍著惡心開始吻她的淚水,可無論是親吻的人,還是被吻的人,都感受到強烈的不適。滿都海福晉推開了他,她道:“大汗不必這樣勉強。我知道,我是老了,配不上您了。或許,我應該聽從他們的建議,該迎新人來陪伴您了。”
達延汗也覺得慚愧,可生理反應是無法遏製的。他耐著性子勸了她很久,卻仍得不到一個好臉,於是就拂袖而去。滿都海福晉聽著他沉重的腳步聲遠去,她閉上眼,緩緩淌下兩行清淚。她喃喃道:“幸好,幸好我還沒有蠢到底。”
她將丹巴增措所贈的歡喜佛像全部退了回去,要求請回更多保佑生育的佛像。她原本期望能借助藏傳密宗來挽回達延汗的心,可現在看來,已經不需要了。
接著,她開始籌備兩個孩子的婚事。小兒子烏魯斯與琴德木尼成婚。正如亦不剌所說,他已然垂垂老朽,而他的子孫又怎敵得過成吉思汗的子孫。加快讓烏魯斯立穩腳跟,比什麼都重要。至於大兒子圖魯,她挑中了察靜,這位出身於察罕章部落的女子。她甚至還特意給達延汗找了幾個漢人美女,並且再也不約束他飲酒。
在一片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中,滿都海福晉露出微笑:“喝吧,喝吧,繼續喝吧,成日靠在女人肚皮上的你,怎麼能和我的兒子們抗衡呢?”
大婚過後,新任濟農烏魯斯就帶著他的新婚妻子準備重新返回領地。滿都海福晉再三叮囑:“不要輕易相信你的胡達。對你的妻子既要尊重愛重,又不可全信。你聽過孔雀膽的故事嗎?”
烏魯斯搖了搖頭,滿都海福晉笑道:“這算是我們祖輩的故事了。我們被漢人趕出中原時,大汗的一支回到了草原,梁王的那一支去了雲南。雲南當時由段家為總管。梁王為了拉攏段家的家主段功,將自己的女兒阿蓋郡主嫁給了他。阿蓋郡主美豔絕倫,段功果然被她俘虜。可天上不能有兩個太陽,梁王與段家不能共存。梁王於是要求女兒,用孔雀膽毒死段功。可阿蓋郡主顧念夫妻之情,回家之後居然將父親的打算全部告知段功。誰知,段功不信,終於還是中了梁王的毒計。阿蓋郡主萬分悲憤,想要毒死梁王的丞相為夫報仇,誰知卻反被丞相發現,她在傷心絕望之下,服孔雀膽自儘了。”
這個故事,聽得烏魯斯汗毛直立,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上,情不自禁道:“額布,那琴德木尼……”
滿都海福晉摩挲著他道:“彆擔心,女人是很好哄騙的。琴德木尼要是忠於她的父親,她的子嗣至多不過是一個小將軍,可她要是忠於你,她就是右翼最尊貴的女人,她的子嗣就下一任濟農。你說,她會怎麼選呢?有這樣一位內應在永謝布部,哪裡還需擔心永謝布部不聽命於你呢?”
烏魯斯恍然大悟,他迄今才明白,母親要他娶這麼一個女人的意思。他笑道:“這麼說,隻要應允就好,沒必要真給她。等永謝布部拿下後,我就能立刻換一個哈敦了。”
滿都海福晉一愣,她緩緩綻開一個笑容:“對啊,哈敦可以有無數個,可額布隻有一個。”
如不是李越親至永謝布部,滿都海福晉打得這一番如意算盤,或許真能起作用,可事實是,李越已經到了。就在大婚商議與籌辦的這段時間,曇光又成為了鄂爾多斯部的活佛。
當烏魯斯折返土默特部的途中時,兩大部落首領親奉騰日蒙哥肯,前往土默特部傳布佛法。這簡直打得首領科賽塔布囊一個措手不及。雖然大汗明令不準喇嘛在部落中惑眾,他總不能把滿都古勒汗和大哈敦的外孫趕出去吧。而且,曇光似乎還真有法力,否則怎麼能讓這麼多人都對他這樣崇敬。
他的遲疑,給了曇光舉行法會的機會。月池藏身在隨從中,看著這些地方的熱鬨,搖頭發笑:“世界畢竟還處於迷魅之中。能看清迷魅的人,隻是少數。”
張彩在一旁道:“而能利用迷魅的人,更是人中龍鳳。”
月池道:“還是慎重為先,畢竟我們誰也不知道,烏魯斯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張彩道:“就算是和他母親一樣聰明絕頂,也難挽狂瀾了。”
事實的確如此,當烏魯斯回到他所居的土默特部後,“驚喜”地發現,這裡竟然又多了一個黃金家族的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