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賠了夫人又折兵(1 / 2)

貴極人臣 姽嫿娘 4950 字 10個月前

張永同樣也心存疑慮, 他到現下都不明白,李越究竟是個什麼狀況,葫蘆裡賣得到底什麼藥。這時要是孤注一擲, 和他一起做過一場,一旦事敗,李越連麵都沒露,當然能全身而退,可他們這群執行者必然遭劉瑾拿住把柄,以謀逆罪論處。

可要是再無作為,隻怕也要出大亂子。他本以為文官集團和司禮監那夥人能想出扭轉乾坤的法子, 可這都半個月了,還是沒有挽救時局的良方。禦醫會診的脈案時好時壞,叫人看得撲朔迷離。而想方設法塞進宮裡的人,如泥牛入海,沒有半點有用的消息傳出來。

明代的君權高度集中,是一柄雙刃劍,皇上意誌清醒時,天下無人敢拗其意, 可當皇上神誌不清時,形成的政治上的巨大空位,無人能夠填補。而這時, 守在朱厚照身邊的劉瑾和楊玉,就成為了皇權的代言人了,在沒有聖旨的前提下,沒有幾個人提著自己九族的腦袋去冒險。

幾方拉扯焦灼的局麵,給了劉瑾等人可乘之機。江彬入宮,就表明平民武將集團和劉瑾已然達成了一致, 而他們這些人礙於聖旨,既沒有理由、也沒有能力直接闖宮。那要是等遺詔出來了,也隻有一個死字。

這正是進亦難,退亦難,比起坐著等死,張永肯定是盼著能有所作為。他認為,身在乾清宮內的李越,定能看得更清楚,而他的魚腹藏羊肉之喻,也充分表明了他的立場。這才是他一直願意等的原因,李越好歹送一紙衣帶詔出來啊。哪怕是隻有兩個字“殺劉”,他都能把這天翻過來,可偏偏正是什麼都沒有。這就使得他們的立場非常尷尬。

穀大用建議道:“要不去找太後請旨?”

張永遲疑片刻,最後決定道:“先去見皇後。”

穀大用奇道:“皇後?難道您是要用皇後的懿旨,這……恐怕難以服眾吧。”

張永道:“皇後是畢竟是天家人,由她去作保,說動老娘娘的把握更大。要是太後還是不肯下旨,咱們拿皇後的懿旨總比沒有好吧。”即便最後被打成謀反,李越可也在夏皇後九族之內,大不了大家一起去死唄。

為了掩人耳目,張永遣親信去見夏皇後,誰知這次得到的回音卻讓他大吃一驚。夏皇後不僅寫了懿旨,蓋上了皇後的寶印,還允諾親往乾清門去拖住楊玉。這可真真是意外之喜了。張永得了這樣的允諾,既興奮,又不解道:“娘娘如此信任,倒叫我忐忑了起來。你是怎麼勸皇後的?”

親信亦萬分不解:“小的剛剛表明了身份,她們驗明正身後,就把東西給了小的了。噢,不過方女史還讓小的給您捎一句話。”

穀大用問道:“是什麼話?”

親信一字字道:“雁寄鴻書豈獨君。”

蘇武出使匈奴,遭匈奴人扣押十九年,言說直到公羊生子,方可放他歸國。後來,漢元帝繼位,想將蘇武救回。匈奴便謊稱蘇武已死。漢使便心生一計,言說天子在上林狩獵,射下一隻大雁來,雁足上正係著蘇武的信。匈奴人啞口無言,這才將蘇武要了回來。這裡用此典,表明李越不僅給他們傳了消息,居然還能信捎到後宮去。

張永驚詫之餘,又覺匪夷所思,他的手是怎麼伸到那麼長的?不過,這也不是糾結這個時候,能師出有名就好,不然他拿什麼理由去調人,在宮內抓一個伯爺呢。

弘德殿內,醫婦談瑾德正在用火焰替銀針消毒,為著這一次重要的施針,她已經反複翻閱典籍,做足了準備功夫,然而,她一回頭後瞧見月池後,發現自己最該做,原來是心理準備。她是打破頭都想不到,自己一個小小的女官,竟能被卷入到這樣大的事件中。

明代女官的官製為六局一司,六局分彆為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功,一司為宮正司。其中尚食局下又分為四司,即為司膳、司醞、司藥、司饎。其中的司藥女官,在洪武年間專掌禦用醫方藥物之事。到了永樂後,宦官權力膨脹,司藥的大部分職權為宦官所侵奪。但自夏皇後執掌六宮後,又在民間和宮內選賢舉能,女官的權力又得到了提升。談瑾德正是在這時,得到了擢升,成為了獨掌一司的司藥。

由於明代男女大防頗嚴,貴婦千金礙於禮教,在遇到婦科症狀時,不願叫男大夫診治,即便叫了男大夫來,她們也往往對自己的病情羞於啟齒。這自然會引起病情延誤,以至於害了自己的性命。這時,醫婦就應運而生。尋常大戶人家都會養上幾個醫婦。宮中就更不例外了。醫婦往往擔任著貼身護理和向太醫轉達病情的兩項責任。

談瑾德在伺候張太後坐了三次月子後,就再無什麼大的用武之地。直到夏皇後入宮,她才有了擢升之機。生活終於不再是一潭死水,她卻有些找不到自己人生的方向。好在皇後恩典,允宮女來尚食局看病,才讓她又重新忙碌起來。她的想法很樸實,多收幾個徒弟,能多救一個就救一個。大家都是苦命人,要是連自己人都不互相援手,又還能指望誰呢?

她的日子本該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去,誰知在一天夜裡,她會被幾個東廠番役強行拖起來,用刀指著她的脖子問她,能不能治下紅之症。

麵對這樣情況,她除了點頭也彆無它法。然後,她就被帶進了乾清宮的偏殿,見到了她滿頭大汗的老搭檔——王濟仁。王太醫已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道:”怎麼辦,我給了她服了止血的湯藥,可一點兒用都不起。我又不能替她紮針!按脈象,她應隻是受了寒,導致癸水增多而已啊,怎麼會到了這個地步。你、你快去看看,快去看看啊!”

談瑾德就這樣被推進了帳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蒼白美麗的麵容和浸透被褥的刺目鮮血。她終於明白,王濟仁所述這個地步是什麼意思,這個出血量委實超乎尋常了。她在把脈之後,亦察覺不出確切的病灶所在,當機立斷決心寬衣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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