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 至心如對月中人 你還知道,我是大老婆……(1 / 2)

貴極人臣 姽嫿娘 7706 字 10個月前

貞筠這一路逃竄, 上要躲避朱厚照的人馬,下要防備地頭蛇的追殺,還得與兩個男子同行。謝丕雖然頗有機變,但卻是斷了一條腿, 離不開人照顧。而謝雲本就是養在蜜罐裡的大少爺, 一到民間是處處受挫。到頭來, 這一行人的重擔全部壓在貞筠頭上。而在此之前,她又何曾過有這樣的際遇。饒是她再怎麼小心, 也不可能毫無波瀾、一帆風順到廣東去。

他們到了東江補充乾糧時,就發現有人盯梢。謝雲已是麵白如紙,他當即就想駕著馬車奔逃, 卻被貞筠和謝丕齊齊阻止。

貞筠斥道:“不能跑!”

謝雲吃了一驚,謝丕解釋道:“他們不願在大庭廣眾下鬨事, 在這市集處反而安全。”

謝雲道:“可咱們也不能在市集呆一輩子啊。這裡總有散的時候, 等到人散了……”

三個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懼意, 謝丕與貞筠同時開口:“讓我先下車……”

此言一出, 兩個人都是一愣。謝丕眼中感激、內疚、憤怒交替閃過,這情感太過濃烈,叫他的喉頭仿佛被塞住,說不出一句話。貞筠則彆過頭去,她故作輕鬆道:“彆忘了,我是李越之妻, 他們不敢拿我怎麼樣的。”我畢竟還欠你一條命。

謝丕隻輕輕道:“可你已經選擇跟我走。”我就當護你周全。

這恐怕是他這輩子說得最出格的一句話了。同行這麼久, 他甚至連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他本以為彼此之間隔著山海, 可沒想到命途的無常硬生生將他們鎖在了一起。可鎖在一起又如何呢?人不是牲口,不能隻為情感而左右,每個人的肩上都有屬於他的道義、責任。

就在他們相對無言之時, 謝雲忽然蹦了出來,他對著謝丕道:“你不能下!腿都沒好逞什麼能。”

他又看向貞筠:“你更不能去,男子漢大丈夫,豈有躲在婦人身後乞憐的道理。”

他做風蕭蕭兮易水寒之態:“還是我去吧。”

他一鬆韁繩就要跳車,貞筠和謝丕驚得魂不附體,忙抓住他。謝雲轉過頭,忍不住淌下淚:“堂兄,我走了之後,求你看顧我爹……他……”

他想為其父辯解,可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他一橫心,就要掙脫。謝丕忍著劇痛,拚命按住他:“彆衝動!”

他的麵色更加慘白,喘著粗氣道:“沒了你,我們也隻能脫身一時。隻有你留下,才能帶她走。沒我的拖累,你們逃走的機會才更多。”

可謝雲如何能肯:“那難不成叫我看你死?”

三人始終無法達成一致,誰都不忍心叫對方去冒險。可盯梢的人就在眼前,如再不做出決斷,隻怕大家都要玩完。謝雲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們當然不會罷手,隻要咱們都死了,他們才會安心!”

正是他一句無心之語,貞筠一下福至心靈,她忍不住雙手顫動:“對,你說得對,那咱們就死給他們看不就好了。”

謝雲一愣,她的口氣既欣喜又輕鬆,他唬了一跳:“你是不是……急瘋了?”

謝丕卻一下了然,他暗惱自己隻顧關心則亂,竟然不能冷靜地應對:“你是說,詐死?”

貞筠連連點頭,月池在二十年前脫身的法子,沒想到,到此時還能救他們一命。主意既定,他們三人趁著人多,跑進一家客棧,然後留下一封遺書,接著又來到江畔,先拋下衣物和配飾,再丟一下塊大石頭下去,最後嚷嚷著有三個人投水了。

這一番唱念做打,果然吸引了大批看客。待探子擠進來時,他們早就搭上商船,遠行去了。探子以為他們死了,果然不再追蹤,他們才幾經周折,到了廣東。

貞筠一麵狼吞虎咽,一麵向時春說起這些事,麵上掩飾不住得意之色:“厲害吧,我就知道,我一定能把他們全須全尾帶到這裡來。”

時春冷哼一聲,她道:“吃飽了沒?”

貞筠又喝一碗湯,方拍著肚子道:“飽了、飽了。”

時春叫人收了碗碟,就道:“把鞋脫了。”

貞筠一怔,她不肯動。時春道:“怎麼,你的力氣和手段,還能壓得過我。”

貞筠使勁想躲,卻被時春牢牢抓住。她就像被按住龜殼的烏龜一樣,張牙舞爪,卻始終不能脫身。她叫道:“你乾什麼!再鬨我就惱了。”

時春忍不住發笑,她隻覺渾身一陣輕鬆,仿佛又回到了京城的那座小院裡,她們三個人在一處,即使外麵再大的風雨,心裡也是安定的。

時春一把掀開貞筠的裙子,貞筠一下僵住了,她不再動彈。同樣愣住的還有時春,她在看到貞筠那一刻,便知此來必是曆經艱險。可當真的看到這雙破得不成樣子的鞋時,她方知道貞筠這一路吃得苦頭,比她想象得還要多。時春忙把貞筠的鞋脫下來,這雙扭曲、臟汙的小腳上,已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血泡,有的早已破裂乾癟,有的卻是新磨出的,殷紅如火。

時春是一個挨刀挨槍都不會喊一聲疼的人,她心知世人對女子的偏見,她隻有比男人更剛強,才能勉強和他們站到一處。可在此刻,她卻忍不住鼻子發酸。

貞筠還在笑:“不礙事,隻不過是走走路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時春吼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沒命?!素日阿越跟你說的,你全拋到九霄雲外了嗎?敵強我弱,就當虛以委蛇,你何苦和那個瘋子去硬碰硬呢,你大可先應下來,再和謝相公趁機逃出來。”

貞筠麵上的笑意褪下去,她垂下眼簾,長睫微動:“可我不能。”

時春怔住了:“……你說什麼?”

貞筠扯了扯嘴角:“我隻剩下骨氣和義氣了,時春……我不能連這個都沒有,那我就不算人了……”

時春久久沒有言語,半晌她摸摸她的頭。貞筠心裡有些發軟,她又忍不住撒嬌:“你這是乾嘛呀。”

時春忽然不動了,貞筠仰起頭看向她:“怎麼了。”

時春神色僵硬:“如果我說,我不小心把你腳上的血摸到頭上去了,你會打我嗎?”

貞筠:“……”

姐妹倆笑鬨一陣,貞筠畢竟疲憊過度,很快就昏昏欲睡。這一睡,就是整整十天沒怎麼下床。到了第十日,時春實在看不下去了,推著輪椅來,好說歹說叫她出去透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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