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睿站在攬月巷的巷口,驚訝地看著麵前的景色,竟然真的和夢中一模一樣,這越發讓他相信夢的真實性。
在今天之前,他隻來過一次霧州市。也僅僅是那一次,讓他驟然從雲端跌下,“鋼琴王子”成了失去雙手的殘廢,他的世界也跟著天翻地覆。
說實話,再次踏上霧州這塊土地,何睿是抗拒和恐懼的。要不是夜夜出現在夢裡的香火店和那雙被封在玻璃櫃裡的手,要不是心裡的那道聲音一日勝過一日的迫切,何睿這輩子都不可能踏上霧州這片土地。
“攬月巷……58號……”
何睿對著巷子的門牌,期待又猶豫地朝小巷深處走去。
景色一點一點和夢中的場景對上,當看到58號真的是一家香火店時,何睿心中的期待攀升至最高點。
兩條空蕩蕩的衣袖微微晃蕩著,何睿站在門口做了一會兒心裡建設,鄭重其事地走進香火店裡。
一走進香火店,仿佛整個世界都陰了下來,氣溫比外麵還低了幾度,讓何睿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何睿看到櫃台裡邊的躺椅上懶懶散散地坐了一個人,估計是聽到他走進來的動靜,撩起眼皮看了過來。
對方看到他空蕩蕩的衣袖了,卻沒有露出驚訝或者詫異的表情,視線依舊淺淺淡淡,除了尚未清醒的惺忪外,沒有其他情緒。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一眼,何睿卻莫名有一種被人看透的感覺,這讓他不禁有些緊張。好在他已經見慣大場麵,很快恢複鎮定,朝櫃台裡的年輕男人說道:“你好。”
“你好。”夏孤寒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等何睿自己說明來意。
既來之則安之,何睿沒有再猶豫,注視著夏孤寒透徹的黑眸,試探地說道:“我這幾天一直在做一個夢,夢裡的場景就是您這家香火店。我的夢告訴我,來到這裡可以尋找回我的雙手。”
他的語氣越來越鄭重,“我想請問您,我我真的可以找回我的雙手嗎?”
夏孤寒沒有回答何睿,他直接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拖著步伐徑直朝著何睿的方向走來,等經過何睿身邊的時候,突然說道:“跟我來吧。”
不等何睿反應,越過他走向門口。
何睿稍稍怔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跟上去。
兩人來到巷口,夏孤寒打開後車門示意何睿上車,何睿心中雖然有諸般疑惑,還是坐了上去。
當看到車窗外的景色越來越熟悉之後,何睿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他知道這條路通向哪裡,上次來霧州也是走得這條路,他滿心信任得來,最後卻失去了雙臂,顛覆了世界而歸。
似乎想到一些不堪回憶的畫麵,何睿的臉上的血色儘數褪去,瞬間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析出,牙根在打著顫,控製不住發抖。
何睿死死盯著窗外的景物看,強迫自己克服心理的抗拒和恐懼。
決定來霧州的那一刻,何睿已經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準備,儘管克製不住內心的恐懼,但何睿就沒有想過要退縮。
他都已經是現在這種半死不活的模樣了,哪裡還有有利可圖的地方呢?
這麼想著,何睿漸漸放鬆下來,儘量讓自己不要去回憶那段不堪的過去。
夏孤寒仿若沒有察覺到何睿的心情,一路將車開到田東花園小區。
田東花園小區剩下的幾個住戶在詭醫出事後,在政府的勸說下搬離小區。之後政府便派人將小區看管起來,等那些器官全部找到主人之後,小區才得以解封。
夏孤寒停好車後,直接下車,並走到後麵為何睿打開車門,“到了,跟我來。”
說完徑直朝小區走去。
何睿做了一個深呼吸,臉色蒼白地下車,跟在夏孤寒的身後。
上次來這裡還是半年前,這次再來,何睿卻覺得這個小區似乎發生了一些改變。明明小區的景色一點變化都沒有,可再次踏入,似乎沒有之前那麼陰暗,看起來更亮堂了一些。
夏孤寒直接走進特殊部門的值班室。
值班室裡的天師認識夏孤寒,看到他進來立馬站了起來,“夏老板。”
“嗯。”夏孤寒應了一聲,直接和移值班的天師說道,“麻煩把173號帶下來給我。”
特殊管理局對這些器官進行了編號,並且把名單給了夏孤寒。
173號正是何睿的那雙手。
值班天師立馬用對講機讓守在三樓的人把173號拿下來。
何睿滿心的迷茫,卻讓自己什麼都不要想,心無雜念地站在夏孤寒身後,等待命運給自己的判決。
幾分鐘後,何睿聽到門口傳來鏗鏘有力的腳步聲,他幾乎下意識地看過不去。幾秒後,一個抱著圓柱形玻璃櫃的人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那個圓柱形玻璃櫃和他夢到的一模一樣,而裡麵的那雙手,他更是再熟悉不過了。
那是他的手。
繞是何睿再冷靜,這會兒看到自己的手竟然完好無損地放玻璃櫃裡,再也壓抑不住心裡的情感,眸光閃動,有晶瑩的水液在眼中凝聚。他卻舍不得眨眼,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雙手看。
值班天師看到173號是雙手,再看看何睿空蕩蕩的雙臂,便什麼都明白了,他態度恭敬地說道:“夏老板,我們先出去了。”
“麻煩了。”夏孤寒點點頭。
另外一個人把玻璃櫃放下後,跟著值班天師一起退了出去。
何睿也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夏……夏老板,是真的嗎?”
“把衣服脫了。”夏孤寒沒回答何睿的問題,戴上手套從玻璃櫃中先取出左手。
何睿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竟然忘了如何用腳脫衣服。
“不介意彆人看到吧?”夏孤寒突然問道。
“不介意。”何睿連連搖頭,急得額頭上都冒汗了,“我不介意。”
其實他是介意的,但這會兒顯然容不得他太矯情。
夏孤寒便衝門口說道:“進來一個人。”
值班的天師去而複返。
夏孤寒:“幫他把衣服脫了。”
“是。”值班天師應了一聲,便走到何睿身邊,伸手幫他脫衣服。
何睿極力控製住想要避開的衝動,咬著牙表示感謝,“麻煩您了。”
有值班天師的幫忙,何睿的上衣很快就被脫了下來。
何睿看起來削瘦,但並不瘦弱,身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肌肉,符合主流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審美。隻是肩膀往下,本來屬於手臂的位置,現在覆蓋著碗口一樣的疤,猙獰可怖。
連何睿自己都有些抗拒這道傷疤,皺著眉頭不想低頭去看它們。
值班天師也沒露出驚異的情緒,他隻是有些好奇,手臂都成這樣了,夏孤寒要如何才能把何睿的手臂接上?
“夏老板,麻煩您了。”何睿卻莫名相信夏孤寒可以做到,他那雙眼睛太澄澈太平靜了,輕而易舉地撫平他心裡的緊張和恐懼。
夏孤寒輕輕點頭。
下一秒,何睿左手的手臂漂浮了起來,自動朝何睿的肩膀對去。
還沒觸碰到一起,傷疤便開始脫落,露出血淋淋的骨肉和神經來。奇異的是,這個過程何睿並沒有感覺到疼痛,幾秒鐘後,他才隱隱感覺到輕微的麻癢,像是有螞蟻在爬一樣。
何睿實在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驚奇地看到肩膀和手臂的皮膚像是有生命力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在一起。
在他充滿錯愕的同時,夏孤寒已經取出另一邊手臂,如法炮製地為何睿接上去。
前後不到五分鐘,何睿的雙手結結實實地回到他身上,像是未曾斷過一般。
像是不習慣手已經回來了,何睿小心翼翼地動了動手指,一點阻力都沒有,完全隨著心意而動。於是他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左右手一起掄了一圈,毫無痛感,和沒斷之前的感覺一模一樣。
許久之後,何睿才停下來,盯著自己的雙手,再也忍不住哭了出聲。
值班天師震驚之後,開始安慰何睿。
何睿很快收拾好心情,感激萬分地看向夏孤寒,“夏老板,真的謝謝您。”
他話還沒說完,雙膝一彎,打算給夏孤寒跪下。然而有一陣氣流穩穩托住他的膝蓋,阻止他下跪。
何睿知道這是夏孤寒的意思,便也沒有執著給夏孤寒下跪,卻也有些窘迫的說道:“夏老板,您需要什麼報酬?隻要我有,我一定給。”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的雙手就是那個人給出去的報酬,現在夏老板幫他把手接回來,肯定也需要報酬。
隻是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能給的不多,但夏孤寒要,他想儘辦法都要還。
“給我寫一首曲子吧。”夏孤寒脫下手套,扔進垃圾桶裡。
“啊?”何睿沒想到夏孤寒要的報酬如此簡單,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夏孤寒卻不欲多說,轉身走出值班室。
何睿連忙跟上,等上了夏孤寒的車,他才鄭重其事地說道:“夏老板,我一定會為您寫一首歌。”
“嗯。”夏孤寒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啟動車子,直接把何睿送到動車站。
目送何睿遠去,夏孤寒偏頭和顧晉年說道:“他的氣運被偷了。”
夏雲正說得沒錯,何睿的命格極貴,將來成就注定不凡。按理說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但有人偷走了他的氣運,讓他一夕之間從雲端跌落。
“不過對他而言無所謂。”顧晉年倒不擔心何睿的未來。
一個人到底會有什麼樣的成就,或許會受氣運和命格的影響,但真正的決定因素還是這個人自己。
就像何睿,他經此一遭,又扛下來了,其實氣運和命格就已經發生改變,誰也不知道他未來會走到哪兒,又站得有多高。
“也是。”夏孤寒笑了笑。
話音落地,夏孤寒的手機便響起。
是夏孤江打過來了,夏孤寒接通,懶洋洋地“喂”了一聲。
夏孤江:“解決了嗎?”
“解決了。”
“明天不用出來聚餐了,改成同州豪華七日遊!”夏孤江邊說邊發出羨慕的聲音,“嘖,叢旻的手氣逆天了。微博轉發抽獎,轉發了上百萬條,偏偏就讓他抽到了同州十人豪華七日遊。我們整組人都去還湊不上十個人!”
夏孤寒:“……”
顧晉年:“……”
兩人對視一眼,有誌一同地把叢旻當成例外。
叢旻這個頭頂氣運金光的人,是老天追著喂飯的人,不能算是普通人!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合一。
以後儘量固定在晚上九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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