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天空彩雲遮蓋, 光線欲透不透, 欲走卻留。
黃昏裡的光線最是曖昧不過, 比黑暗亮, 卻沒有亮到讓人視線清楚,掃空所有曖昧的地步。
色調拿捏得好比老電影裡河畔邊被美人丟下的, 係在小船桅杆上隨風飄揚的絲巾一般。
柔美,雀躍, 引人恨不得貼身佛麵。
霍家宴回廳三樓的窗邊,因為隔絕了一堵牆的原因, 站在這堵牆裡的兩個人, 自成一個世界。
或者說, 這是有意為之。
這堵牆的建立之初,是為了隔絕狙擊手的視線,以保證廳內賓客的人身安全。
而現在, 卻被拿了做了這種用途……
勾引?
“你看, 比如說左邊這個人……”
在挽挽看來, 絲毫不懂安全距離問題的霍少帥, 微微彎下腰,臉幾乎貼著挽挽的臉,在挽挽的頭和肩膀之間, 聲音低沉好聽。
挽挽身子微微一僵, 不著痕跡地瞥了少帥一眼。
少帥白質略帶異域風情的深邃俊臉上, 沒有任何表情, 也沒有視線的偏移,認真嚴肅得仿佛真的隻是為了配合窗外的人的站位。
可是兩人真的貼得太近了……
不僅是身子,連臉,脖子也是。
如果現在過來一個外人的話,從他們的角度為看見,男人仿佛是摟著少女,低頭配合她的高度,鑽進她的脖子裡吮吻一樣……
而少女除了配合,或者是慢慢擁抱,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挽挽雖然心頭覺得略怪異,但是少帥的話中真的在教她東西。
她又是第一次接觸這個東西,隻能提起全部注意力去想少帥的話。
獵人總是這麼狡猾,用東西勾引著小動物,讓小動物的注意力全部被勾走後,一步步引誘它們,等可憐的小東西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落入了陷阱,求救無門。
霍仿語速不快,但幾乎不斷,不給挽挽停下來思考的時間,思緒不斷地被帶著走。
挽挽還傻乎乎地點頭。
分明沒有看見她旁邊男人眼中含笑的溫柔。
那不是一個熱心的老好人會對女子露出的表情。
那是餓極的野狼對於肉食的態度。
而最狠的狼,永遠不缺耐心。
男人在少女不知不覺間緩緩移動身子,從後麵看,兩人的身體已經完全重疊。
她的身體,她的手臂都在他的範圍之內。
男人的目光順著挽挽漂亮的肩線,遊走入她的脖頸。
在挽挽看不見的角度,那雙遺傳自母方混血血統的琥珀眼睛中流露出濃烈的渴望,仿佛一股酒香淡淡地從少帥的身體溢出,飄散在空氣之中,最後以少女為目標,將她溫柔而強勢地纏住。
跑,是肯定跑不掉的。
吃不吃得到,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慢慢和挽挽糾纏,靠近,最後才能如摘得果實般得到的親密,讓霍仿在夢中靈魂都會顫抖。
就像吸血鬼得到血這樣的命根子的興奮……
這個過程對於男人而言,痛苦與快樂並存,越是靠近她,越是呼吸著她身上甜美的味道,越是仿佛飲鴆止渴。
永遠都要不夠呢……
他的小甜心……
這麼近的距離,挽挽能清晰地聽到身後男人的每一道清淺的呼吸。
甚至時而那些呼吸掃過挽挽的耳朵。
像羽毛一樣似有若無地欺負著耳朵。
挽挽自己是個厚臉皮的家夥,但是耳朵不跟臉皮一個陣營……
男人的餘光中,少女的耳朵變成粉的,但她依舊挺直著腰板,試圖讓自己完全專注在少帥 的教學內容裡。
好可愛,想……
挽挽隻覺得自己的耳朵似虎越來餓越燙,身子越來越僵硬。
表示才能回來不知道害羞為何物的厚臉皮家夥死死地硬撐著。
落在男人眼中,她這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實在叫人憐惜不已,恨不得抱到懷裡,連腳都不讓她沾地,親著她哄著她才好。
那雙小腳,脫了鞋子,站在他的手裡就好了……
夕陽下窗邊的男女,男人一心二用,少女逼著自己集中注意力。
挽挽整個人被籠罩在霍仿的氣場裡,糊裡糊塗地被迫承受著霍仿那種雄性麵對雌性時勢在必得的那種濃重的壓迫感和傾略性。
濃烈得叫人透不過氣來,就像一雙獅子的眼睛,靠得極近看著你一樣,呼吸都噴灑在你脖子上。
明明隻是看著,可霍仿的目光就像是鐵鏈一樣,鎖著挽挽的全身上下。
挽挽再怎麼熊孩子,也掩蓋不了她畢竟是個少女的事實。
好吧……平時可能也是掩蓋得了的……
畢竟沒有哪個女孩子跟她一樣,一言不合要扔馬蜂窩,還給那兩個罪犯……
慢慢地,挽挽的腿上似乎爬上了一根柔嫩纏綿的藤條,自她的腳底心蔓延而來,順著她穿著絲襪的小腿,一路攀沿網上,越過大腿,達到腰間後,纏著她的身體往上,最終彙聚到她的後背,微尖輕輕一掃,淡淡一勾就能勾出挽挽體內隱藏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悸動。
每被藤條滑動而摩擦,挽挽就覺得那個地方出奇得癢。
這種癢又仿佛不是來自於這跟若有似無的藤條,而是來自挽挽的心間,癢意隨著心臟的跳動,如鋪開的潮水般慢慢進入到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至手指尖,至發絲。
出奇的是,這樣的感覺並不令人討厭,隻不過暖融融得太令挽挽陌生,仿佛不由分說把人摁進了溫泉之中,連呼吸也一起剝奪,讓你所有的感官隻能隨著那融融的溫泉而湧動。
舒服得幾乎消磨人的意誌的時候,讓人又是那麼渴望這種感覺能停一停,讓她浮出水麵呼吸一口新鮮的氧氣。
年輕男人麵前的少女忽然深吸了一口氣,頗為可觀的前胸跟著一起上下起伏。
“挽挽小姐,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離得那麼近的耳畔傳來少帥低沉的關心。
挽挽默默地搖搖頭。
眼中不自覺有著些微的霧氣。
雖然少帥真的是個好人……
但她的真的快要受不住了……
好想把少帥揍倒之後出去撒丫子狂奔呀……
“挽挽小姐,你的臉色有點紅。”
又豈止是臉色有點紅,全身上下都有點燙燙的。
因為靠挽挽的耳朵太近,男人似乎是故意把聲音壓得很低很輕,不至於讓挽挽覺得吵鬨。
可就是這樣的聲音,一絲一縷全然地往挽挽的耳朵心裡鑽。
沿著耳朵心一路似乎癢到了心裡,可撓又撓不到。
挽挽這個人最是吃軟不吃硬。
你跟她凶,她非得比你還凶,把你吃掉不可。
但你跟她溫柔,柔聲細語臉帶笑容,她就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致命的七寸都被彆人握在手裡了,還能怎麼逃脫。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慢慢地,廳堂裡到場的客人開始慢慢多起來。
霍仿淡淡地瞥了外麵一眼,不著痕跡地從挽挽身邊退開。
他現在名義上還有兩個未婚妻,挽挽是他名義上的未來小姨子。
如果現在讓彆人看到他和挽挽過分親近的話,沒有人會覺得是位高權重又長相俊美的少帥的錯。
隻會覺得是挽挽這個鄉下來 的女孩子太有心機,仗著年輕貌美不知廉恥地勾引自己的姐夫,企圖上位。
霍仿看著挽挽茸茸的後腦勺,眼中劃過淡淡的溫柔。
他們兩個人之間,企圖上位,想要正大光明占有她的人,分明是他呀……
他要挽挽光明長大地嫁給他,不是奪走誰之愛,他和挽挽時間從來沒有那兩個蠢女人。
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霍仿不會在外人麵前對挽挽表現出任何的曖昧。
女孩子的名聲最重要,霍仿絕不允許因為自己的原因讓挽挽的名聲受損。
男人看著少女的眼中,有著恨不得把她禁錮在身邊,讓她隻能在她視線範圍隨意放肆的縱容。
如今卻隻能深深地克製這種念頭。
此時的霍仿,大概已經完全忘記自己之前是如何不喜歡挽挽這樣外表柔弱的女孩子,對她又是遷怒又是讓她去住破舊的院子。
但是挽挽小心眼啊,她沒有忘記。
雖然現在的少帥看著一點沒有架子,又熱情又老實的,但挽挽依舊不敢絲毫得罪他。
所以挽挽怎麼也不會對霍仿說,“你走開點,離我太近了。”
霍仿剛剛退開一點點,挽挽就覺得周身的壓迫感仿佛被陡然撤離了。
她被一下抬出了水麵,可以自由呼吸了。
其實霍仿隻是退開了不到兩步的距離。
但少帥將尺度拿捏得尤為精準,近身與不近身之間,有時候其實隻有一線之隔。
少帥身為晚宴的主人,老帥在下麵打高爾夫球,他作為唯一名正言順的主人,自然備受關注。
霍仿的臉上已經收起了麵對自己心頭好時,那種說不出的溫柔繾綣感,麵無表情的臉變得真的冷淡。
那是上位者長年高高在上後,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威嚴。
夜幕徹底降臨,晚宴開始。
黃昏時善撩撥人心的美人,當人沉醉於她的光影藝術,自以為就能揭開她的神秘麵紗時,她落給你無儘的黑暗,留下神馳思往的無限想象空間。
蘇挽君這個時不時出沒的人,今天回來了。
嘴角總是有著淡淡的難以抑製的笑容。
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的。
大概是地下愛情進行得非常順利,滋潤的好。
即使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甩掉霍少帥,挽君踏入這裡依舊有著淡淡的優越感。
所有人小心翼翼奉承著的,是她的未婚夫。
她們都隻能看看,而她,如果願意的話,霍仿對他來說唾手可得。
噗……
唾手可得……
這種詞語用來形容那個殺神真的好嗎……
打臉這種事情總是來的太過出其不意。
“瞧瞧咱們章小姐的氣質,一看就是要做正室夫人的。”
“可不,菀城章家和霍氏少主,再般配不過的門當戶對。”
“帥府的未來當家夫人,就是要這樣的氣派才壓得住。”
洛可可風的華麗玻璃吊燈下,一群貴夫人小姐中間,簇擁著一個同樣身穿大紅色裙擺的女子。
和挽挽的裙子不同,這位章小姐的裙子下擺很長,很蓬,看著很有氣勢。
“大家都言重了,朝華哪有秀英妹妹來得出挑,她畢竟可是留洋回來的。”
秀英似乎是站在她身邊,一名同樣出挑的大家閨秀。
那姑娘明目張膽地翻了一個白眼。
蘇挽君的腦子“哄”地一下炸了。
正室夫人……霍氏少主……門當戶對?
蘇挽君一臉蒙蔽,麻木地走向挽挽。
挽挽這廝在角落,高頻率而優雅地瘋狂進食,不看見她動作怎麼誇張,但 食物就是快速地少掉。
她餓了……
霍少帥把她教餓了……
挽挽吃東西的時候,莊嚴肅穆地像信徒在朝拜一樣。
一本正經地……往嘴裡不停地塞。
看著像一隻對待事物尤為珍重的胖倉鼠。
萌萌噠而猛猛噠。
“挽挽。”
挽挽抬眼,蘇挽君像行屍走肉一樣遊蕩過來。
挽挽眉毛一挑,示意她說話呀。
“霍家有幾個少主?”
蘇挽君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挽挽看著她,認真地“你飯醉了嗎?”
所謂……
飯不醉人人自醉……
“少帥不一定是少主的意思吧?”蘇挽君灰敗的眼中湧現出一絲絲光亮。
挽挽想了一下,“不會吧,霍少帥是獨子呀,除了他還能有誰?”
“不,我的意思是,也許霍仿隻是管理部隊,但霍家家業這一塊是彆人在管的?”
挽挽放下叉子,“你怎麼了?你不會是看上誰了吧?”
挽挽突然正色,“不可以哦,霍少帥是很不錯的人,你不要亂來。”
這家夥平時裡嬉皮笑臉又蠻橫慣了,突然正經起來,氣勢竟然還不錯。
蘇挽君慌亂地搖頭。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沒有哪裡搞錯。那位章小姐,就是我表哥的正室未婚妻。”
突然出聲的,是一個挽挽看著很眼熟的人。
挽挽雖然稍稍有點臉盲,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但這姑娘臉上有著明顯的幸災樂禍的表情。
挽挽雖然不喜歡蘇挽君,但她還是自己名以上的姐姐。
隻能她來胖揍,彆人不許欺負。
這廝蔫壞地問,仿佛一點認不出來她是誰,“姑娘,你是……?”
被挽挽這麼一問,對方滿滿的氣勢立刻被戳破。
“你……!”
白玉蓮想指責挽挽,但又說不出話來。
她不跟挽挽一般見識,這不過是個運氣好一點的拖油瓶而已。
“哧。”
好有氣勢的回懟……
“你什麼意思?那我呢?我才是霍仿的未婚妻啊!”
蘇挽君幾乎失態,聲音不自覺地提高。
挽挽把她拖到窗簾後麵,“你小點聲。”
“他們帥府欺負人!”蘇挽君眼中燃燒著熊熊烈火。
“你來說。”挽挽的大眼睛看著白玉蓮。
白玉蓮看見蘇挽君失控的樣子就心裡舒坦了,反而是挽挽太過鎮定的態度讓她沒有那麼滿意。
“這件事情不是明擺著的嗎?那名門出身的章小姐是少帥親自挑選的未婚妻子。
至於你,蘇挽君,是老帥為少帥挑選的未婚,如夫人。
知道為什麼你現在還住在破院裡嗎?因為表哥心係章小姐,不喜歡你這個不知道哪裡突然冒出來的未婚妻。”
“什麼叫如夫人?”
蘇挽君還傻乎乎地問。
“笨。”挽挽這時候倒開竅了。
“字麵意思還不好理解嗎,如夫人一般卻不是夫人,那不就是……”
蘇挽君連連說了三個“靠!”
她一貫講究的陽光自信氣質已經離家出走。
“帥府瘋了吧?我給霍仿當小妾?!兩女共侍一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