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府主院, 整個院子極為安靜。
屋子裡幾乎都是黑的, 隻有書房裡,格外明亮的燈光懸在頭頂。
書房十分安靜, 時不時傳來輕柔翻動宣紙的聲音。
仿佛十分小心。
少帥一從軍營回來就進了書房。
那天和挽挽分彆之後,一直到今天,霍仿一直都忙於公務。
但那日在車廂裡欣賞到的美景, 卻並不會因為時間而褪去。
反而, 經過每日夢境的淬煉,變得越來越生動, 鮮活, 勾人。
如老電影一樣, 一遍一遍在男人的腦子放映。
看不膩。
高大的男人有著一張偏西洋的臉, 確實丹青高手,對於水墨人物畫領略得淋漓儘致。
霍仿的白色襯衫全部挽起,手表也摘下了放在一旁。
男人沾墨,勾筆鋒,一氣嗬成。
旁邊的桌子上, 擺著好幾幅已經完成的畫作。
全部都是挽挽。
那天睡覺的挽挽,被他牽走的挽挽,被他捂著眼睛偷親的挽挽。
現在是睡在他懷裡的挽挽。
寥寥幾筆,少女圓潤可愛的肩頭已成。
挽挽身體上的每一根曲線,男人不知暗暗觀察過多少次, 才會如此了然於胸的精準描繪。
尤其是少女的鎖骨, 畫部分乾了之後, 少帥的指腹慢慢順著畫作上的線條遊移。
那日把少女強行抱在懷裡,身體和心理雙重的充實感躍然指尖。
時鐘彈出聲響。
九點了。
不知不覺畫了幾個小時,連胃中灼燒感強烈的饑餓都忽略掉了。
男人薄唇輕輕勾起。
挽挽的畫抵餓。
霍仿從來從來不畫人物畫,他覺得格局太小。
現在……
真香。
挽挽的房間裡,蘇挽君正高談闊論。
“你的意思是……少帥現在開始安排婚禮,一年之後跟你完婚?”
挽挽驚訝道。
大戶人家就是講究,隔著這麼久就開始準備了。
“對啊,除了我還能是誰?”
蘇挽君臉上有著不可抑製的笑容。
“雖然我不喜歡霍仿,但不得不說他這個人還挺靠譜的,很懂得給女孩子家安全感。”
不管喜不喜歡霍少帥,被這麼優秀的人如此看重得愛慕著,實在是一件超級有麵子的事情。
每次想到這裡,蘇挽君就抑製不住想笑的衝動。
“你知道章家的那個小姐怎麼樣了嗎?”
挽挽裝傻充愣一把好手,好真誠的,“不知道。”
“對外的說法是突然得了重病,要去外地養病,一養就是五年。
為了不耽誤適婚年紀的霍少帥,章家主動提出解除婚約。”
“其實傻子都知道,少帥有兩個未婚妻,他就是不喜歡那個章家的,才會為了我千方百計地要解除婚約。”
蘇挽君傲嬌又得意又羞澀。
“少帥也太好了吧,這也太癡情了吧,我超級感動的,你感動嗎蘇挽君?”
挽挽兩隻手緊緊抓著放在胸前,星星眼,“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好的男人,能嫁給他的人簡直是太好命了。”
挽挽一副快要陶醉了的樣子。
“那可不……”
挽挽立刻接著問,“所以,這麼好的霍少帥,你舍得讓彆的女人來占有他?你不嫁給他?”
好吧……這才是重點。
挽挽這廝依舊沒有放棄遊說蘇挽君。
“他再好我也隻能辜負他了,誰叫他命不好,在我的愛情裡晚來了一步,出局了。”
挽挽這暴脾氣氣的。
“你那個小白臉……不是,公子有什麼好的,值得你放棄那麼好的少帥?”
“蘇挽挽你還小,不懂愛情,等你遇到了就知道了。”
蘇挽君態度很堅決。
挽挽隻能認命地繼續找工作。
在一個十分吉祥的日子裡,陰雨密布,灰蒙蒙得看不到一絲光亮,挽挽還是找到了工作。
蘇挽君逃婚之後,大約霍家會把挽挽丟出來,所以挽挽很認真地在期盼薪資上寫了“包吃包住,薪資要求,無。”
挽挽的字圓乎乎的,每一個都像個歪七扭八的胖娃娃,真是字如其人。
於是挽挽順利地被一家麵館帶回去了。
當小二。
挽挽個子在女孩子中是屬於高的,勉強能裝成矮個子男人。
“不給你工錢,就包吃包住可以嗎?”
店家胖乎乎的肉圓一樣的老板娘塗著厚厚一層口紅,劈裡啪啦打著算盤,輕蔑地看了一眼櫃台前的“蘇萬”。
挽挽點頭,乖乖站著粗聲,“可以。”
老板娘和挽挽的對視間,劈裡啪啦有著電光火石。
兩人看著對方的眼睛中都有著無限的同情,簡直如出一轍的表情。
老板娘:鄉下人就是傻,工錢都不知道要。
挽挽:逮住一個冤大頭嘿嘿。
兩個人都是一副撿了大便宜偷笑的樣子。
挽挽為了在這個世界活下來,工作非常努力。
而且她長得漂亮,扮作的小哥風度翩翩英俊瀟灑……
假的……
這廝看見姑娘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調戲一把。
於是……
菀城裡愛吃麵,尤其是愛早上來吃麵的,一般都是老頭或者中年男人居多。
現在麵館裡明顯比彆的麵館多了很多姑娘,而且都是回頭客。
很明顯都是衝著挽挽來的。
挽挽這家夥沒發現,依舊兢兢業業地乾活,發現自己越來越忙了。
挽挽現在依舊住在帥府。
但每天隻吃帥府一頓飽飽的早飯和一頓飽飽的夜宵。
中午在麵館吃,彆人吃多少,她就吃多少。
自從掌櫃的兒子很欣慰地拍著她的肩膀,說她對店裡的生意功不可沒後……
挽挽琢磨著,是時候了。
挽挽提出來以後三餐都在店裡吃。
掌櫃一家完全同意。
挽挽來了之後每天的流水活生生翻了一番,再說本來談的條件就是包吃包住的。
在麵店的第一頓晚飯。
“那我就不客氣了?”
“吃吧吃吧孩子,白天乾活累著了吧。”
掌櫃的很慈祥地往挽挽挽裡放了兩個煎得脆脆的千層肉餅。
挽挽表示不坑他們,再問了一次,“那我真的,不客氣了哦?”
掌櫃一家人笑,“吃吧吃吧,不用這麼小心翼翼。”
挽挽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把放在桌子中央的餅一人一個分配好,其餘的全部擄到自己的麵前來,又從廚房輕鬆地拎過來一整桶剛出鍋的麵條,還有一桶白米飯,一大盆鹹菜炒肉和各式各樣白天沒賣掉的麵的葷菜澆頭。
挽挽一頓操作猛如虎,看得掌櫃一家蒙圈。
“我要來了!”
掌櫃一家三臉蒙逼:你來什麼……?
剛開始,一切都很和諧。
掌櫃一家吃,挽挽也吃,除了速度稍微快了一點,沒有彆的毛病。
老板娘還說挽挽吃飯速度快很好,這樣店裡忙的時候撈幾口就能繼續乾活。
很滿意挽挽的。
挽挽衝他們笑笑。
再然後,掌櫃一家吃完了,挽挽還在吃。
也沒關係,稍微有點飯量大。
再然後……
他們就覺得自己的心臟仿佛是被扔在地上反複摩擦一樣。
看到怪物了……
一刻不停地吃了半個小時了還在吃,每一口都很滿,並且沒有弱化的趨勢。
掌櫃的溜達到一邊看著挽挽的肚子,好像也沒有大起來。
那這些東西都吃到哪裡去了……
後市看大胃王吃播視頻的吃瓜群眾們也有同樣的疑問。
掌櫃一家麵麵相覷。
挽挽吃完了桌子上的東西開始吃麵條,把葷菜澆頭伴進去。
挽挽吃東西又快又乾淨。
呲溜呲溜呲溜呲溜……
“我……”
老板娘一臉欲哭無淚,被她當家的拉住,搖搖頭。
“這算怎麼回事兒?這人也太能吃了吧?”
“怪誰?當初是你說他不要工錢的。”
掌櫃的一家從一開始的無比欣喜到現在齊齊蹲在牆角,兩手交叉插在棉襖袖子裡,怨念地看著持久續航的挽挽。
依舊是呲溜呲溜……
“我們……這是找了一個吃貨回來?”
掌櫃兒子問他父母。
挽挽耳朵可尖,忙裡抽空懟他,“胡說,我不是吃貨!”
然後繼續吃。
“不行,我受不了這個聲音了,我覺得他不是在吃麵,他吃在啃我身上的肉,在吃我兜裡的錢……”
一向精明強悍的老板娘,讓挽挽快磨哭了。
她終於明白當時蘇萬為什麼那麼看著她了。
她才是那個蠢貨!
乘著挽挽吃飯,這家人算了一下自己挽挽產生的效益和她消耗掉的食物。
最後計算下來發現,想要挽挽是掙錢的,就必須擴大麵館的經營,讓挽挽能招到的顧客越來越的,才能抵消掉。
否則……
這就是個祖宗。
一頓精密的計算之後,三顆腦袋可憐兮兮地看著挽挽。
挽挽刮掉了最後一口飯。
吃掉了兩個芝麻糯米圓子。
牙齒裡全部都是黑乎乎的芝麻餡。
她露出一個讓掌櫃一家三口心尖尖為之一顫的可怕笑容。
“我是飯桶!”
其實不應該笑的,哭才對,但掌櫃的兒子就是不自覺地從鼻子裡噴出笑聲來,扛都扛不住。
萬萬沒想到,挽挽如此努力地工作,還是被辭退了。
“求你了,你走吧,你吃掉的我們家的東西不要你付了,你就走吧。”
掌櫃的涕泗橫流,“我們這是小本經營,養不起你的……哇……!”
挽挽也很委屈,低垂著腦袋不說話。
掌櫃的兒子看得很揪心,恨不得跑上去摸摸她的頭安慰她。
其實除了吃得多了一丟丟,其他方麵蘇萬做的都很優秀,他都沒見過這麼勤快這麼討客人喜歡的小二。
挽挽這個家夥破天荒得哭了。
她真哭的時候會默默哭,眼淚水啪塔啪嗒落在地上,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挽挽以為自己做的很好,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留下來。
因為知道自己吃得多,所以乾活比彆人都努力。
完了,真的要去找小和尚收留了……
挽挽這麼個永遠情緒昂揚,興高采烈的家夥偶然哭了,會特彆招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