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正抬手就指謝琅, “我,你給我等著!”掉頭就走。
“你去哪兒?”亭長問。
裡正腳下一頓,指著西邊大路, “我在這邊等村裡人。再跟他呆在一塊, 我得被他氣死。”
謝琅笑嗬嗬跟上去,“容我提醒您,這還隻是開始。讓我當裡長, 你氣的還在後麵呢。”
裡正想讓謝琅當?不想。
可謝琅不當這個裡長,村裡的女人能煩死他。結果還是裡正換人當。
有可能是謝琅, 有可能是彆人。是彆人養蠶裡的人不會比現在好,極有可能比現在窮。如果是謝琅, 村民隻會越來越好,包括他兩個兒子。
裡正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子孫後代考慮。也是這一點促使裡正去找亭長。
隻是裡正沒想到謝琅會對此事這麼反感。
冷靜下來想想,他欣然接受反而不正常。村民什麼德行, 謝琅比他看得清楚。可裡正知道此時此刻不能自亂陣腳,著了他的道。也不能心軟, “隨便你怎麼說。”
“等我當上裡正, 我做錯事, 你數落我,我也不會搭理你。”謝琅走到他對麵, “我大伯說也沒用。”
裡正轉身背對著他,“沒聽見。”
謝琅不禁皺眉,這人怎麼比他還無賴。
“你們村到底出什麼事了?”亭長走過來, “怎麼都視一裡之長如敝履?”
家醜不外揚。
裡正便半真半假道, “我剛才說的那個惡人是他堂兄的妻子。這事我不好插手。村裡人讓他料理此事,他說這事歸裡長管, 不歸他管。我和村裡人就決定讓他當裡正。可這孩子不願意。”
亭長心想,是我也不願意。
“可他才十七。你們真讓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人當裡正?”亭長不好插手謝家家事,就把話題拐回裡長上麵。
裡正張嘴想說什麼,“村裡人來了,問問大家。”隨即就大聲說,“同意三郎當裡正的站南邊。隻要三郎當上裡正,咱們村裡的麻煩就不是麻煩。”
謝琅慌忙說:“我沒答應。還有,三十戶就夠了。不想得罪我也不想得罪裡正的,就點兵點將隨便站,讓老天爺替你們決定。”
裡正連忙說:“你閉嘴!”
“那你也閉嘴!”謝琅道。
亭長開口道:“你倆都閉嘴。”
再讓他倆說下去,一裡之長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得而誅之的貪官。
官大一級壓死人。
倆人倏然住口。
亭長麵向村裡人,“裡長一旦換成謝三郎,他本人不犯大錯,或他自己請辭,就得一直當下去。他如今才十七,你們選他之前最好想清楚。”
“不用想。”
不知誰說一句,眾人呼啦啦站到南邊。
謝廣下意識跟上去,秦紅拽他一把,就看謝琅。
“不用看他。”亭長擋在謝琅前麵,“也不用看你們現在的裡正。遵從自己內心。”
姚桂芝猶豫不決,勾頭找謝琅。
謝琅揮揮手。姚桂芝拉著二兒媳婦和大孫女去北邊。秦紅見狀也去北麵。
站在南邊的人看到這一幕,猶豫一下,抬腳往北去。
裡正連忙說:“你們跟他們不一樣。三郎不當裡長也會幫他們。他們一個是三郎的鄰居,一個是他伯母。”
謝琅張嘴想反駁,一想他開口就間接證實了裡正的話,畢竟他不想當裡正。就小聲說,“亭長,裡正不聽你的話,這個結果我可不認。”
“我看見你的手動了。”亭長是通過地上的倒影發現的,“我數三個數,一,二,三!好了,我查一下人數。”
裡正:“不用查,一看就知道夠了。”
“亭長要查,你敢不讓亭長查?”謝琅盯著裡正。
亭長想笑,這個養蠶裡的人是真有意思,“站成三排,我看看。”
話音落下,眾人站成三排。
姚桂芝不禁說:“三十戶不用數了吧。六十戶都有。三郎乾麼這樣跟裡正說話?”
“不是三十戶。”謝廣小聲說,“是七十戶。”
姚桂芝驚得張大嘴,“七十戶?!”
“七十?!”
站在南邊的眾人驚呼一聲,下意識看謝琅,謝琅臉上沒什麼表情,她們就找謝廣,“你怎麼跟我們說三十?”
秦紅也看向謝廣,你這孩子不是做夢都想讓你三郎叔當裡長?今天是怎麼回事?
“三十是裡正起的頭。”謝廣道,“裡正怕湊不夠,就說有三十戶同意,三郎叔就得當。三郎叔不高興,就說得七十戶。然後讓我跟大家說三十就夠了。”
謝琅點頭,“是裡正先逼的我,我才叫謝廣這樣說的。”
眾人把目光移向裡正,“您不知道我們都想讓三郎當裡正?”
“聽我講,三郎說,他當裡正,村裡的大事聽他的,小事你們自己解決。他決定的事,大家不得懷疑,也彆想讓他改,我和他大伯也不行。我擔心你們不願意,才說三十戶。”裡正道,“你們願意不?”
眾人麵露遲疑。
“她們不願意。”謝琅立即說,“這事就算了。各回各家吧。”
“等等,我們沒有不願意。你能帶大家夥賺錢,你讓我們怎麼做我們怎麼做。”
謝琅停下來,“這是逼我承諾?”
“沒有,沒有。”
謝琅:“那我如果沒本事帶你們賺錢呢?”
“那就跟以前一樣。那也得有個裡正,你們說是不是?”裡正問眾人。
眾人想想,是這個理。再說不能賺錢,謝琅還能帶村裡的男人上山打獵。他的運氣可不是一般的好。
“對!就是三郎,我們不改了。”眾人大聲說。
謝琅嗤笑一聲,“你們不改,我有意見。亭長,我回家拿筆墨和木板,把我剛才的寫下來,就掛在我家門口。”抬手把小七遞給姚桂芝,就回家拿筆墨。
亭長沒想到還有賺錢這一出。聯想到裡正先前說的油皮和豆腐,不禁感慨,“你們這些人……”簡直合起夥來欺負人一個孩子。不過,亭長嘴上說,“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聽說那個謝三郎敢拿刀砍人。小心以後惹怒了他,他拿刀砍你們。”
“我們又不害他,他不會砍我們的。”
姚桂芝接道,“你們會氣他。三郎脾氣不好,你們都知道。他能乾得出來。我和他大伯也攔不住。”
“那我們以後有事就去找他大伯。他再生氣也不敢砍他大伯。”
“對對,這個主意好,我們找他大伯。”
馮英大怒,“你們還是不是人?”指著眾人。
男人或許還要些麵子,為了針頭線腦都能撕扯起來的女人,想到以後有錢賺,可不會因此改變主意。
“又不是去找你,你急什麼啊。人家謝建業都沒急。”
亭長不禁問:“謝建業是謝三郎的大伯?他人呢?”
“給官家做事去了。”裡正道。
亭長頓時無語,養蠶裡的這群女人是什麼人啊。人家都不在,都能惦記上人家。
“彆管她們。”謝琅走出來,“我剛才說的那些勞煩亭長幫我潤色一下全寫上。我是不敢砍她們,大不了搬走。”說著,瞥一眼眾人。
雙手叉腰和馮英叨叨的女人們頓時安靜下來。
四周隻剩雞鳴狗吠之聲。
在村裡人來之前,亭長都不信謝琅真有那麼大本事。村裡人的態度讓亭長意識到此子不凡。以後極有可能混入朝堂。
有心和謝琅交好,就在他所說的基礎上又加兩條,總共五條,正好寫滿一木板。隨後遞給謝琅。
謝琅識字不多,他連蒙帶猜大致看明白了,就忍不住笑了,“大後天讓你們村人去城裡轉轉吧。”
聰明人說話點到為止即可,亭長也沒問為什麼,恭賀謝琅擔任養蠶裡裡長,就告辭了。
養蠶裡前裡正謝建康聽到了剛才的話,忍不住問:“去城裡乾什麼?”
“前裡正大伯,現在誰是裡長?”謝琅笑看著他。
謝建康指著他,“我後天也去城裡。”
“愛去不去,誰管你。”謝琅扭頭找謝廣,“去給我找個東西,我把木板掛在我家門口。”
謝廣沒動彈,“會被偷的,你得藏好。”說話間還看一眼眾人。
女人們不樂意了,“你什麼意思?小謝廣。”
“你們自己知道。”謝廣瞥她們一眼,“三郎叔,放屋裡吧。”
謝琅點頭,“成。都彆走,我有事跟你們說。”
“不走,不走,放心吧。”
趕她們也不會走。
謝琅腳下一頓,繼續往屋裡去。把木板和筆墨放房間裡,出來就問,“早幾天前裡正讓你們把油皮弄乾,弄乾沒?”
“乾了。可以直接吃。”
不知誰說一句。謝琅想翻白眼,“那不是乾!那是熟了!”
“乾了可不就熟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