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張張口,深吸氣,“秦紅嫂子,你們還去不去城裡?”
“你有法子,今天就不去了。”秦紅道。
謝琅指著眾人,“當了這個裡正,我得少活十年!”
“我們這不是不懂麼。你教我們,以後肯定就不氣你了。等一下,三郎兄弟,你之前說隻教男人,不教我們女人的。”
謝琅:“我說的那個真能成,能賺大錢,不教你們。你們會不會覺得我看不起你們女人?”
“當然不會。”秦紅接道,“我不會做,我家小廣和他爹學會了,賺的錢最後還是到我手裡,又不會給外人。”
“咦,秦紅,你家的錢都在你手裡?”
秦紅不答反問,“你家的錢不在你手裡?”
說話的人噎住了。
“你們能這樣想就好,就怕有的人覺得我歧視女人。”謝琅道。
小七的二伯母立刻說:“哪能啊。誰那樣想誰就想學姚蘭花,偷偷用方子賺錢,或者帶著方子另嫁。”
“對對。咱們村沒有兒子的人家,也有個主事的男人。又不是不讓她家男人學。”
謝琅放心下來,“現在一些人去山邊挖黃泥。一些人去弄高粱杆和柴草,就放在,就放在,”往四周看了看,“謝廣他叔門口空地大,就放他叔門口,咱們立刻蓋一個兩丈寬,一張五長,兩丈高的土房子。”
“烤油皮?”謝廣忙問。
謝琅點頭,“成不成我也不知道。我早兩天用黃泥試過,我壘的這麼大。”伸出兩條胳膊比劃一下,“可以把東西烤乾。建那麼大,不一定能成。”
“那就多試幾次。總能試成。”秦紅說出來,不禁問,“你那天要是沒跟我去城裡,看到姚蘭花乾的事,是不是就告訴大家了?”
謝琅搖了搖頭。
眾人不明白,為什麼啊?
“你們跟我太不客氣。好像我就該幫你們一樣。”謝琅掃眾人一眼,“連一石糧食都不舍得。我就沒見過你們這麼小氣的。”
“你以前也不大方!”
人太多,謝琅沒看清誰說的,也懶得問,“我以前要你們幫忙沒?你們家男人幫我建房的時候,我有虧待過他們嗎?我家建房的那些天,你們家省了不少糧食,大人小孩身上也添了不少膘吧。”
眾人啞口無言。
謝琅白了她們一眼,“都忙去吧。謝廣,跟我上山。”看向裡正,“您老也去。”隨後又挑幾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一群人直奔竹林,砍一堆今年新出來的毛竹扔埋葬母老虎的溪水裡。
眾人看到溪水裡有好幾捆竹子,終於相信謝廣的話,謝琅早就在琢磨彆的賺錢的門道。蓋因謝琅這幾天沒上山,不可能是事發後砍的。更何況有些竹子的顏色都變了。
看到泉水裡的竹子,眾人也沒問謝琅要做什麼。他先前說還得好幾個月,村裡又剛出一個“姚蘭花”,問他也不會說。
山邊今年新出的毛竹被砍的七七八八,謝琅就帶人回去了。
到村裡那些人就忍不住跟長輩講,他們在泉水邊看到的一幕。以至於養蠶裡的婦女也不再懷疑謝琅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能不能行。
夕陽西下,蓋土房子的土坯就做好了。
翌日清晨,養蠶裡的女人繼續做油皮和薄豆腐,由謝廣的二嬸、馮英以及小七的大伯母拉出去買。
下午又去一趟。傍晚馮英回來就告訴謝琅,今天城裡多了兩輛賣豆腐的車。
謝琅嗯一聲表示知道,就讓她們繼續做。
馮英走後,謝琅立刻拿三塊木板去找謝建康,也就是前裡正,叫他詳細寫下做豆腐、油皮和薄豆腐的方子,以及注意事項。
謝建康不敢信,“你真要公之於眾?”
“我有時候說話是很難聽,但我謝三郎絕不空口說大話。”謝琅道,“寫。我明天去找王公子。”
謝建康妻子擔憂道,“你蓋的那個房子萬一不成可就不好辦了。三郎,得給自己留點後路。”
“我後路多著呢。你們就彆擔心了。”謝琅見他們不信,隻能繼續說,“我沒兩三條後路,也不敢跟姚蘭花那樣講。”
謝建康立刻拿起筆,“你早說啊。你這孩子,心裡真能存事。”
“咱們村的人什麼德行,您還不知道?”謝琅問。
謝建康抬抬手,當他沒說,當他沒說。
謝琅拿著木板到家,天色已暗下來,喂飽自己和倆小的,天已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謝琅背著小七從江山圖裡弄點熱水,和小七洗漱一番,就去睡覺。
翌日,乘坐姚桂芝的車去城裡。
姚桂芝去賣東西,順便給謝琅買兩袋鹽。謝琅抱著小七,拿著板子去找衛青。
也是謝琅帶著孩子拿著板子走的慢,他到衛家,衛青剛好從宮裡回來。
見到謝琅,衛青就問,“今天可否在我家多呆一會兒?上次你來到就走,母親知道後很是把我訓斥一番。”
“不能。村裡出事了。”謝琅坐下就把姚蘭花乾的事說給她聽。
衛青聽他講完,許久才回過神來,“一個村婦也能如此惡毒?”
“毒不毒已不重要。她和我伯娘同村,現在她被趕回去,我伯娘把原因告訴她娘家人,姚蘭花娘家那邊的人都知道她心腸歹毒。以後想嫁個好人是不可能的了。”
出事的第二天姚桂芝就回了一趟娘家說明此事。
謝琅從後世而來,很清楚後世女子想單身到老,都要承受很大壓力。古代女子單身這點謝琅還不了解,但他覺得更難。
姚蘭花也不是後世經濟獨立,人格獨立的女子,後半生必然很淒慘。謝琅覺得殺了她太便宜她,這樣就好。
衛青聽出他潛意思,“你的意思還有人敢娶她?”
“她這幾天賺了不少錢,沒錢且心術不正的必然想娶她。但那樣的人對她又能有多好呢。”謝琅道。
衛青點點頭,“你說得對。那你來找我是?”
“這個給你。但不能給皇上。”謝琅把木板遞給仆人,仆人轉手交給衛青,“明日趁人還在熟睡的時候,叫你家人掛在菜市口。”
衛青頓時驚得合不攏嘴。
初見謝琅那天,劉徹剛好同衛青提起朝廷還是缺少人才。衛青注意到謝琅的身手,繼而對他感興趣,真不是想跟他交朋友。
衛青說謝琅是他好友,其實謝琅在他心中遠遠沒到至交的地步,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也頂多比普通友人好一點。
現在看到謝琅就這麼輕易的把豆皮、豆腐的法子公之於眾,對他的佩服之情無以言表,也不得不相信他母親的眼光,此子值得深交。
謝琅見衛青一副“我認識你真是三生有幸”的模樣,臉有些熱。蓋因這幾樣不是他發明的,他心虛啊。
謝琅便故意問,“是不是字太醜看不懂?我的字比那個還難看,湊合看吧。”
這一點是真的,謝琅以前不覺得前裡正的字醜,直到他見到夫子的字。若不是夫子不在,他絕不會找前裡正謝建康寫,“這些傳出去,姚蘭花再想賺錢就難了。”
衛青深吸一口氣,平息心中的震動,問:“你們怎麼辦?”
“我們把東西烤乾了賣。味道和剛剛做好的很不一樣。我們村的人這幾天琢磨出來的,姚蘭花不知道。”謝琅道。
衛青笑道:“聽你這樣講我就放心了。此事交給我,我不會告訴皇上的。”
“你沒跟皇上講油皮和豆腐是我做的吧?”謝琅忙問。
衛青搖了搖頭,“我稟告陛下也會先問問你。”
“那我就放心了。”謝琅相信衛青的人品,他不會昧下此物,說完便抱著小七站起來,“我伯娘在城門外等我,我得回去了。”
衛青送他到門口,回府就去找在後院歇息的母親,讓他母親出麵。
翌日,早飯後謝琅牽著小七去謝仲武家門口的時候,長安城內菜市口圍滿了人,包括亭長村裡的人,都不敢置信地指著牆上的木板。
午時左右,姚桂芝回來就對謝琅說,“城裡都傳開了。”
“他們信嗎?”謝琅問。
姚桂芝:“豆子便宜,我聽到有些人說明天就試試。三郎,明天還賣不賣?”
謝琅點頭,“賣。順便跟大酒肆掌櫃講,咱們過兩天就能做出新東西。”
“你真能做出來?”姚桂芝很擔心。
謝琅指著還需兩天才能乾透的土坯,“這個乾了就能出來。”
兩天後,上午,姚桂芝一行沒有再進城,蓋因城裡人做出了油皮和薄豆腐,價格比養蠶裡的便宜,姚桂芝便讓大酒肆買城裡人做的。
她們便齊聚謝仲武家門口聽候謝琅“差遣”。
謝琅讓謝建康帶少年人蓋房,他和上了年紀的人用土坯壘兩個簡易的灶,然後讓秦紅把她家的豆腐搬出來。
謝琅讓村裡人做的薄豆腐其實是豆腐片,也叫豆腐皮。今天早上秦紅做豆腐皮之前,謝琅讓她做兩板小七小拇指厚的豆腐。
謝廣把豆腐和豆腐皮搬過來,謝琅用水把豆腐皮打濕,然後攤平、重疊在一起用乾淨的布包起來,放在灶上煮。
期間謝琅也沒閒著,把薄薄的豆腐切成兩寸寬兩寸長,把姚蘭芝買的鹽放到另一個陶罐裡,待鹽全部融化,就把豆腐塊扔裡麵。
勤快的小七剛才沒搶過謝廣,這次就說,“三爺,我燒火啊。”
謝琅樂了,“現在不可以燒火。”
“啊?”小七好生失望。
姚桂芝見孩子這麼乖,忍不住多疼他一分,把他抱起來,“要燒火的時候我告訴你。三郎,這樣就成了?”
“剩下的隻能交給時間。”謝琅看向眾人,“我剛才綁薄豆腐的時候你們都看到了?”他指的是豆腐皮。
眾人點頭,看清楚了。
“豆腐塊那個裡麵用的鹽,是用賣臭豆腐的錢買的。沒動賣熊的錢。”裡長換成謝琅,謝建康就把村裡的錢一並交給謝琅。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謝琅擔心她們閒下來又東家長西家短的亂聊,聊到這事想找他問個明白又不敢,結果越積越多,再生出亂子,乾脆自己先出來。
眾人訕笑道:“我們信你。”
“我不信你們!”謝琅很不客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