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說吧。”謝伯文走出來,滿臉尷尬,“三郎兄弟,我對不起你。”
謝琅頓時想翻白眼,“直接說事。”
“虎子把我姑母嚇住,她不鬨了,我就把她叫去我家吃飯。”謝伯文看一眼謝仲武,“我們家的人都去了。我姑到堂屋看到案幾上的竹簡就問,哪來的。仲武家的小子說,謝廣的。
“我姑就說我家不得了,有錢給謝廣請夫子了。我們就說是你心好,給村裡人請的。你嫂子本想誇你,說你給村裡人請了兩年。我姑一聽這話就要把她孫子送過來,跟謝廣一起去學堂。”
謝仲武點頭,“我妹妹也想把她家幾個孩子送過來。”
“我們家的親戚聽孩子念什麼道可道,問我們誰教的。我們隨口說夫子教的。他們知道也要把孩子送過了。三郎,我們真沒料到這點,否則,否則我們肯定把孩子關起來。”
謝琅長歎一口氣。
“三郎,先彆歎氣。”姚桂芝急急道,“你姐的意思等她的孩子像小七這麼大,就把孩子送過來叫小牛教他。”
謝琅轉向姚桂芝,“我姐不是還沒懷孕?”
謝建業的閨女是去年秋天嫁的。除夕前過來一趟,謝琅還聽姚桂芝嘮叨,嫁過去好幾個月了,怎麼還不懷孩子,莫不是身體不舒服。姚桂芝還要給她請巫師,還是謝琅攔下的,勸姚桂芝再等等看。
“她今天上午過來說可能有了。”姚桂芝說出來,也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咱家就她一個姑娘,又幫你大嫂和二嫂做了大半年豆腐,走的時候我也沒給她太多錢,總不能說不行吧。”
謝琅揉揉額角,“咱們村大的小的加一起,我記得有將近三十。你們親戚家有多少?”
“我這邊有四個。”謝伯文開口道。
姚桂芝接道:“我這邊暫時沒有。”
“算一下,算一下。”謝琅道。
眾人連忙把謝廣叫過來,他們說一個,謝廣往上加一個。
一盞茶後,算出來了,謝廣反而不敢開口,“三郎叔……”
“三十五個?比咱們村的人還多。”謝琅指著他們,“你們啊你們,平時算我家的錢的聰明勁哪去了?我用什麼錢請夫子?是不是賣紙的錢?紙是誰做的?”
謝伯文期期艾艾道:“我們隻顧得防她借錢,防她打聽烘乾房和你這邊做紙的棚,實在沒料到我姑會叫她家孩子過來學文識字。”
“你姑是個聰明人,真聰明啊。她家孩子過來,你不能在家說烤油皮,也不能把紙往家裡帶。否則,小孩子今天聽一耳朵,明天聽一耳朵,長大了一琢磨也能琢磨出來。”謝琅看似對謝伯文說的,其實是跟眾人講的。
謝琅話音落下,眾人臉上也露出擔憂。
謝琅歎氣道,“好在咱們做紙的時候,學堂放假了。”
眾人想問,放什麼假。回想到去年,農忙過後做的紙,而且隻做兩個月,等秋收過後,學堂再開課他們就不做了,同時長舒一口氣。
“嚇死我們了。”
謝琅:“我沒嚇唬你們。紙這東西本來就不稀奇。從你們這邊聽一點,回去再找會做紙的請教,說做出來跟玩似的。”
“我們不說。”
謝琅笑道:“家裡孩子呢?”
眾人沒話了。
“都回去吧。好好跟家裡孩子說。千萬彆嚇唬他們。否則孩子一生氣,跟你們對著乾,本不想說,也得給你們全抖摟出來。”謝琅說完,就衝眾人揮揮手。
謝伯文忍不住問:“你的意思讓他們來?”
“不來行嗎?”謝琅看向他。
謝伯文不禁揉揉額角,“這都是什麼事啊。”
“禍從口中,就是這個意思。”謝琅道,“以往不讓你們瞎N瑟,還覺得我嚇唬你們。現在都老實了吧。”掃一眼眾人,就關門回屋繼續燉肉。
謝琅用大料燉的乳豬,而虎子和小狼長大了,無需燉太爛。入味即可。
兩頭乳豬撈出來,謝琅就用水燉麅子。傻麅子燉好,兩頭乳豬已去掉一半。
謝琅看到金猴還想吃,朝它爪子上一巴掌,“差不多得了。”
金猴瞪著眼睛看著謝琅。
謝琅轉身去屋裡,再次出來,手裡就多了個大榴蓮。
小孩吸吸鼻子,抬起頭,驚叫道,“三爺!”
“噓!”謝琅放下榴蓮就往四周看,“小點聲。”
小孩放下毛筆跑過來,“我要一大塊。”
除夕當天謝琅做榴蓮燉雞的時候,小孩氣得要離家出走。在他看來那麼臭的東西和雞一塊燉,就是糟蹋雞肉。
偏偏他三爺一意孤行。
小七嫌謝琅敗家,出走到門外,打算找謝建業,猛然意識到不能讓人知道他家有怪東西又回來了。
謝琅沒管他,待他把榴蓮肉剝碟子裡,把叉給小孩,讓小孩吃的時候,不知道碟子裡的東西就是榴蓮,小孩一吃就停不下來了。
什麼東西吃多了都不好。
謝琅便和小孩約定,三天一次。小七今天早上還提醒謝琅榴蓮,謝琅沒理他,小七以為山上沒了。
乍一看謝琅拿出來如何不驚喜。
“三爺,你放在哪兒的?”他怎麼都沒找到。
謝琅笑道:“你不知道的地方。”
用麻布包著手,謝琅掰開榴蓮,給他和小七留兩塊,剩下的就全給金猴。
金猴吃完,謝琅就把榴蓮殼塞火裡,焚屍滅跡。
小七麵露不舍,“是不是沒了?三爺。”
“還有幾個。咱們得慢慢吃。”謝琅前世很少用到江山圖,就沒打理過。
如今經常要用到,謝琅就在半山腰鑿幾個洞,把各種糧食瓜果放進去。而江山圖不是靜止的,榴蓮可以存放許久也有期限。
謝琅便說:“三天吃一次可以吃一個月。”
“那就一個月吧。”有的吃,小七高興了,擦擦手繼續趴在灶旁邊練字。
一個月後,天暖和了,謝琅親自去請夫子來養蠶裡授課。
束沒變,誰家孩子去學堂,謝琅找誰家孩子要二十斤腐竹,每五天給夫子一次。
腐竹吃不完可以拿去賣,能換不少錢,夫子很樂意學堂裡多了幾十個小孩。反正有謝琅在,孩子不敢鬨,教一個和教六七十個沒什麼區彆。
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氛圍下,謝琅家的麥子越長越旺,每天都會有一群村民過去圍觀。
二月二十四日,休沐日,謝琅不用去學堂。伺候好家小,謝琅打算找村裡人買幾日小羊羔,出門就看到西邊大路上站滿了人。
謝琅走過去,“看出什麼沒?”
“你家麥子命真大。冬天經過三場雪都沒死。”前裡正謝建康的叔指著麥苗,“烏青烏青的。你家這六畝地,我就覺得能見五十石糧食。”
“五十石?”眾人驚呼。
五十石就是後世的三千斤。
謝琅算一下,笑道:“誇張了。這邊的地不如東邊的好,最多四十石。不過,麥粒肯定飽滿,比你們的都好。”
“三郎,這個可以當種子不?”
此話一出,眾人都看向謝琅。
謝琅:“可以。但這個收上來,你們的小麥都種下去了。跟你們換,也得等明年才能種。”
“我們說的就是明年。”
謝琅點頭,“行。不過,我打算在東邊種些彆的東西,過些天你們得幫我一塊種。”
“行啊。種什麼?”
謝琅搖了搖頭,“沒法說。因為去年沒種出來,我想今年再試試。”
謝建康的叔明白了,“就是你去年到處找人問,那個花怎麼不結果是不是?”
謝琅點頭,“對!就是那個。我家糧食多的吃不完,這六畝地種的就夠我們吃的了。我想在那邊試一下。就算不成,也能薅掉喂牛。”
村民樂意看到謝琅用他自家的地亂種。又聽他都做好顆粒無收的準備,三月份,養蠶裡的村民把小麥種下去,就去幫謝琅種東西。
有些人想偷偷拿幾根回家種,又擔心被謝琅知道了,不跟他們換麥種,愣是連一個都沒敢偷。
謝廣看到棉花苗和紅薯苗,一眼就認出來,“三郎叔,這是你在山上弄的吧?”
“是的。”謝琅正在想怎麼和村裡人解釋,謝廣這麼一說,謝琅把話咽回去,“擔心是草?”
謝廣點頭,是的。
“草也不怪你。繼續種。”謝琅站起來揉揉腰,“我還從山上弄了幾棵果樹,在我家院裡放著,這邊種好,去幫我挖坑栽樹。”
虎子和小狼長大了,謝琅再上山也無需喊謝廣同行。謝廣沒懷疑,村裡人也沒懷疑。隻是見到杏樹、桃樹和柿子樹,忍不住問他,“是不是給猴哥種的?”
謝琅直接點頭,“是的。快種吧。”
眾人也覺得是,再然後看到謝琅家雞窩和鴨圈上麵多了一個棚,上麵還有許多藤條,謝琅說是果子樹,村裡人也沒問什麼果子。
問也到不了他們嘴裡。因為都是猴哥的口糧。
謝琅見免去這麼多麻煩,第一次不嫌他家三隻吃貨煩。
隨後在家休息兩天,謝琅就帶村裡人上山砍毛竹。
毛竹都扔到泉水裡,亭長也來通知謝琅,該給朝廷做事去了。
村裡的男人像去年一樣出去,女人卻不再擔心,不再惶恐,該乾什麼乾什麼。期間謝琅家的小麥熟了,都是村裡的女人幫他割的。
謝琅先前答應村裡人,收下來就換給他們,也信守承諾,都沒往家裡送。
也是謝琅如此爽快,他家四畝棉花開出白花,村裡的女人無需謝琅提醒,每天早上下地給他收棉花。年齡大的女人聚到謝琅家做竹紙的棚下麵,給謝琅剝棉花。
謝琅研究脫棉花的東西。
村裡人一開始問謝琅那東西有什麼用。謝琅說可以做被子,但得把棉籽弄出來,否則能硌死個人。
打那以後,村裡人不問了,整天盯著他做脫棉籽的東西。
謝琅隻見過彈棉花的,沒見過脫棉籽的,隻能憑想象做。結果村裡的男人都回來了,謝琅也沒能做出來。
謝琅想穿棉衣蓋棉被,不死心繼續研究。
村裡人也希望謝琅能做出來,便不讓她們家男人去打擾謝琅。
皇天不負有心人,五月底,謝琅終於做出來。
六月初一,謝琅把剝好的棉花弄外麵,就招呼村裡人,“每家每戶派一個人出來,再去找前裡正把秤拿過來,每家一斤棉花籽。明天我就教你們種棉花。到秋讓你們都穿上棉衣蓋上棉被。”
“真的?!”眾人齊呼。
謝琅點頭。
“你怎麼這麼好啊。三郎!”
謝琅心想,可算說句人話了,“誰讓我是你們的裡正呢。讓你們過好是我應該做的。快去!”
“好!”
謝琅連忙喊:“等等,前裡正家在東邊,不在西邊。”
“我們去北麵給你摘棉花。”
謝琅又想罵人,“這麼熱的天,棉花殼上的葉子都乾了,一碰就落到花上麵,怎麼摘?給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