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憋屈。
人生第一次如此憋屈。
冷不丁想到那日在衛青府門外聽到的那番話, 又看謝琅一副誠心邀請他去看棉花的模樣,劉徹總覺得他故意的。
故意放出一堆把柄,好讓自己安心。
再一想謝琅敢直呼他的名字, 又覺得他用金絲楠木做地板, 用烏木做幾案的時候壓根沒想這麼多,純粹貪圖享樂。
可是,不論是哪種原因, 他都不能動謝琅。
劉徹暗暗運氣, 反複勸自己, 莫生氣,莫生氣,他若氣死誰如意?不是謝琅, 是劉安。
劉安人不如其名, 一點也不安分,巴不得他生不出兒子, 好取而代之。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他熬也熬死他了。
“陛下……”衛青輕聲呼喚。
劉徹回過神來, 瞥一眼謝琅就站起來。
謝琅立刻跟著起身, 趿拉著草鞋就往外走。
劉徹皺眉, 正想訓他兩句, 見謝琅轉向東邊,緊接著從屋裡出來, 左手多了一個背簍,右手多了一個鋤頭, “摘棉花還需要鋤頭?”
謝琅:“挖草民以前跟陛下說的那東西。”
“走吧。”劉徹率先往外走。
謝琅等他越過自己, 才抬腳跟上去。
自打養蠶裡做出竹紙,四周鄉民都盯著養蠶裡。謝琅擔心有人偷棉花, 就讓村裡人把棉花種在自家屋後。屋後沒有地的,暫時跟旁人換一點。這就造成棉花三麵黃豆和高粱,一麵房屋,把劉徹的視線擋在了外麵。
謝琅和劉徹一行到他家屋後,劉徹才看到一大片綠油油的棉花,少說也有二十畝,“幾十畝?”
“三十畝。”謝琅道。
劉徹:“畝產多少?”
謝琅搖了搖頭。
劉徹不信,“你沒稱?”
“棉籽剝出來就給村裡人了。頭茬棉給了仲卿,後麵摘下來的曬乾被我做被褥和棉衣了。等我想起來稱一下,也沒法稱了。”謝琅道。
這個解釋劉徹服了。
見有村民往他這邊瞅,劉徹也沒再追根究底,“彆忘了你之前承諾我的事。”
“一直記著呢。”謝琅彎腰拽掉幾根紅薯藤,就遞給同劉徹一起來的人,“這個拿去喂馬吧。”
衛青不禁問:“這個掉了,裡麵的東西還能活?”
“他挖出來。”劉徹開口道。
謝琅笑著點點頭,小聲說,“陛下就是陛下。”
“沒用。”劉徹微微搖頭,“挖出東西來,我再看心情原不原諒你。”
謝琅搖頭笑笑。
“笑什麼?”劉徹問。
謝琅怕不遠處的村民聽見,小聲說,“草民一旦把東西挖出來且煮熟,陛下就沒空管草民屋裡那些東西了。”
“是嗎?”劉徹不信。
謝琅不再廢話,挖一背簍紅薯,和衛青兩人抬到院裡,把紅薯倒洗菜盆裡,就拿著扁擔去挑水。
“讓他們去。”劉徹開口道。
謝琅立刻把桶和扁擔遞給劉徹的人,回屋把陶甕拿出來放在鐵器房旁邊的簡易灶上,金猴、白虎和黑狼出來了。
衛青下意識擋在劉徹身前。
劉徹抬手撥開他,“有謝三郎在,你怕什麼。”
“有我在是不用怕。”大門敞開著,村民想看看傳說中的王家二公子,來來回回從他門口過,謝琅也沒敢自稱草民,“這個陶甕和給它仨做飯的陶甕一模一樣。它們見我拿這個,就以為我給它們做飯,才迫不及待地跑出來。”
衛青:“你給它仨做?”
“吃慣了熟的,不願意吃生的。”謝琅說著,歎了一口氣,一副老父親的模樣,無奈地說,“都是我慣的。”
劉徹無語又想笑,“那就給它們改過來。”
“不行啊。”謝琅指著金猴,“聰明的跟人一樣。我不做,它敢自己做。我可不敢讓它做。房子點著了,我哭都沒眼淚。”
衛青不禁問,“猴子還會用火?”
“猴哥什麼都會用。”小七突然開口。
劉徹心中一動,衝小七招招手,“說說看。”
小七下意識看謝琅。
“說吧。”謝琅道。
小七立刻說:“猴哥會開鎖,會抓兔子,還會抓小偷――”
“小偷?”衛青驚道,“什麼時候的事?”
謝琅:“讓小七慢慢跟你們說。對了,堂屋櫃子裡有些柿子。小七,帶你仲卿爺爺去拿柿子。”
小孩伸手抓住衛青的大手。
衛青第一反應是看劉徹。
劉徹跟上去。
兩大一小到堂屋翻出一盆硬邦邦的柿子。
“這個可以吃?”劉徹很懷疑。
小孩使勁點點頭,“好吃。”
“怎麼吃?”劉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