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點了點頭, 歎氣道:“是他。”
“我猜就是他。竟然還想把你和小七帶走。幸虧你聰明沒信他的話。跟他那樣的人回去,日子過成什麼樣,你嫂子我不知道, 但肯定沒有在養蠶裡自在。”秦紅道。
謝琅樂了, 養蠶裡的人還真怕他走。
怕以後就好辦了。
世間最難的莫過於什麼都不怕。
謝琅揚起笑臉,“嫂子,話也不能這樣說。上次那十貫錢就是大公子讓二公子給我的。”
“那個大官是他?”幫謝琅扒紅薯的人同時抬起頭, 不敢置信地問。
謝琅點頭, “彆說大公子給錢, 他不給錢全拉走,我也不好說不行。那十貫錢足夠我們一家五口用四五年的。”
眾人想問,你哪來的一家五口。瞥到跟著小七在路上閒逛的金猴、白虎和黑狼, 連忙把話咽回去。
“你說得對!”秦紅道, “一畝地三百,四畝就是一千二, 夠你們用到除夕了。”
謝琅笑道:“是呀。再說了,跟王大公子交好, 亭長, 或者更大的官想要咱們的棉花, 也得拿錢買。”
“王大公子的官這麼大?看起來年齡不大啊。”姚桂芝開口問道。
謝琅胡謅道:“他的官不大, 但他天天都能見到陛下。”
“原來如此。難怪他說陛下的甘泉宮裡也有老虎。”秦紅說著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要你和小七去城裡, 是不是想把你家猴哥、虎子和小狼送給陛下?”
真敢想啊。
她咋不說“王大公子”是強盜呢。
謝琅:“不會的。陛下好玩,也不會搶奪彆人的東西。王大公子敢那樣做, 他母親和他弟也不同意。”
秦紅放心了, 就喊謝廣過來裝紅薯。
謝琅擔心外村人過來偷,紅薯全部收上來, 讓村裡人把紅薯堆在院子裡,才讓大家去地裡等他。
眾人不禁納悶,難道地下還有東西?
地下沒東西。是謝琅屋後地方大,站的下全村男女老幼。
謝琅大致查一下,每家都來了至少一人,就開口說,“王大公子走之前說,等你們的棉花全部收上來,棉花彈好,他就使人來買。棉籽除了留夠自家和親戚種的,也可以賣給他。”
“五文一石?”秦紅忙問。
謝琅笑道,“哪能啊。我家的地瓜給那麼便宜,是因為那東西隻能吃,卻又不像糧食想放多久放多久。”
眾人放心下來,便問,“有沒有說什麼時候?”
“你們明天能收拾出來,我後天就去城裡找王二公子。”謝琅道。
秦紅跟著就說:“叫二公子過來。那個大公子太嚇人了。”
謝琅心想,你不讓衛青過來,也是他過來。
劉徹一個皇帝可沒這麼閒。
“行,我儘量。好了,就這些事。”謝琅道,“這幾日你們睡覺警醒點,彆被人一把火給燒了。”
謝建康開口道,“我跟他們說了,這幾天就把咱們村的狗拴到路口守著。”
“不錯!都回去吧。”謝琅道。
謝建康:“等等,你家的地是今年種還是明年種?”
“西邊的明年開春種。這裡的過些天就把小麥種上。”謝琅道。
謝建康不解,“為什麼?”
“那邊上半年種小麥,下半年種糜子,糜子到現在還沒熟透,地太累,不能接著種了。”謝琅道,“我爹說地和人一樣,不讓它歇,收成會一年不如一年。”
去年謝琅說他家的地以前有勁沒處使,精工細作了,地知道把勁往哪兒使,才能收那麼多小麥。
村裡人不信,一致認為就是他家麥種好。
如今再聽謝琅這樣講,眾人半信半疑。
前裡正謝建康就問,“真的?”
“真的假的再過半個月,我把糜子收上來你們就知道了。”謝琅說完,衝眾人擺擺手,就抱著小七,領著金猴、白虎和黑狼回家。
謝伯文上午去城裡送腐竹的時候,幫謝琅買了半扇子豬肉。謝琅用兩個大陶甕燉好,就撈出一半喂金猴、白虎和小狼。
餘下一半被謝琅端到堂屋裡,留作它仨第二天的口糧。不然,給它們多少,三個吃貨能吃多少。
翌日,謝廣領著小七去學堂,謝琅騎著劉徹送他的小毛驢去城裡。
今天不是休沐日,到衛青家自然沒能見到衛青。
謝琅和衛七扯八扯扯了大半個時辰,衛青才回來。
衛青看到謝琅又驚又喜,仿佛像見到自己久彆重逢的情人。
謝琅打個寒顫,連忙把他那詭異的想法甩出腦海,“出什麼事了?”
“陛下今日心情不好。”衛青道。
劉徹心情不好,他這麼高興?他還是衛青嗎?不會也被人穿了吧。
“所以呢?”謝琅弄不清他們君臣之間發生了什麼,便讓他繼續說。
衛青:“陛下知道你過來,一定非常高興。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進宮稟告陛下。”
“且慢。”謝琅連忙攔住,虧他還擔心這對君臣生了間隙,“仲卿真想讓陛下高興,我覺得仲卿應該拉著紅薯去見陛下。”
衛青停下腳步,想象一車又一次的紅薯拉到上林苑,把上林苑的路堵的死死的,不禁笑道,“你說得對。那咱們走吧。”
“去哪兒?”謝琅下意識問。
衛青:“拉紅薯的車陛下早已準備好,就在上林苑。咱們去那兒喊上人,就去養蠶裡。對了,紅薯錢陛下命小黃門放我家了。你是現在拿回去,還是日後用的時候再拿?”
謝琅想一下,“等村裡的棉花賣給陛下,拿到錢了,我再拿回去。”
“你做得對。”衛青笑道,“到那時彆說一畝地六百文,就是一貫錢,村裡人也不會羨慕嫉妒你。”
謝琅笑著點了點頭。
衛青見狀,也忍不住笑了,摟著他的肩膀,渾身一僵,連忙鬆手。
謝琅不禁皺眉,“怎麼了?”
“剛才多有冒犯。”衛青甚是不好意思,“你彆生氣。”
男人和男人勾肩搭背不是很正常麼?有什麼好冒犯的。心中忽然一動,謝琅不敢相信,“你寧願信他,也不信我本人?”
“也,也不是。”衛青猶豫道,“是你,真有些神奇。”
謝琅:“那是因為你見得少。彆聽你陛下胡扯什麼下凡曆劫的神仙。”往四周看了看,沒什麼人才繼續說,“他心心念著神仙,我沒那等本事,隻懂幾個障眼法,他也會把我當成神仙。”
“你不是?”衛青打量他一番。
謝琅攤開手,“哪家神仙的手上有繭?”不待衛青開口,又抓起他的手,“和我比起來,你更像神仙。”
衛青:“可是陛下――”
“彆管他。”謝琅邊往外走邊說,“他隻是不願接受這個事實。跟你說我是下凡曆劫的神仙,有你的支持,他就覺得他這輩子還有機會見到神仙,得以長生不老。懂了沒?仲卿兄。”
衛青嘴巴動了動,難以相信,“你和我想的一樣。”
“你也是這樣想的?”謝琅忙問。
去年衛青和謝琅比試的時候,衛青感受到殺氣,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一個農夫身上不可能有殺氣。
昨晚和劉徹說起謝琅,劉徹認為謝琅是下凡曆劫的神仙,衛青就想說,神仙身上不可能有殺氣。可他又覺得劉徹不想聽到那樣的話,就一直忍著沒說,“所以你真不是?”
“當然!我若是神仙,根本不用騎驢,直接用隱身術禦風而行。”謝琅道。
衛青接過仆人遞來的韁繩,牽著馬到外麵才問,“你不是神仙,怎麼連隱身術都知道?”
“前世神棍見多了。”謝琅道,“前世我所在的那個國家,一個都城就有一千萬人――”
“多少?”衛青慌忙攥緊韁繩。
幸虧沒說兩千萬,否則非把衛青嚇暈不可。
“一千萬。”謝琅道,“像大漢這麼大的國家,有幾萬萬人。我在有那麼多人的國家生活三十七年,你說我得見過多少神棍。你信不信陛下認識的那些神棍會的小把戲,沒一個能逃得過我的眼?”
衛青應該相信,可一個都城有一千萬人,“那個城多大?”
“好幾個長安城那麼大。”謝琅道。
衛青鬆了一口氣,“那麼大有那麼多人也正常。可都城那麼多人,城外的土地誰種?”
“百姓啊。”謝琅道,“農忙的時候百姓回去種地。閒的時候就進城做工。那個世上的人不用服役。”
衛青猛然轉向謝琅,你說什麼?
“真的。我沒敢跟陛下說。你也不要講。”謝琅道,“那個世上的老百姓服兵役,朝廷管吃管住給衣穿,還給工錢。每個月大概有一貫錢。”
衛青驚得張大嘴,“一貫錢?”
“對!我說百姓不用服役,除了兵役是自願的,勞役沒有,百姓種地朝廷還給錢。”謝琅道,“一畝地好像一百文。”
衛青不敢想象那是一個怎樣的國家,“你,還不如跟我說你是神仙。”至少他還能想象出來。
“不說這個了。”謝琅歎了一口氣,“再說我都想去死一死,試試能不能回到那個世上。”
衛青臉色大變,“不可!”
“瞧你嚇的,我就隨口一說。”謝琅笑道,“我也不敢。萬一真死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自己。”
衛青長舒一口氣,“不說這些了。咱們快走吧。”再說下去,回頭謝琅腦袋一抽,撞到牆上一命嗚呼,小七和陛下能活剝了他。
謝琅也不想再說前世的事,因為他想家了。
“那天我給他的水果,是不是都被他拿走了?”謝琅問。
衛青搖了搖頭,“給了我一個大橘子。”
“那叫柚子,又名文旦。名字怎來的,我也不記得了。那東西和橘子很像,橘子生長的地方應該有。”謝琅道。
衛青:“要我跟陛下說嗎?”
“彆啊。上次走的時候說十八那天去我家。十八下雨了,他沒去成。你回去一說,他明天就得過去。”謝琅道,“我那次給陛下的柚子剛成熟,還不甚好吃。回去我給你裝一袋,你可千萬彆再讓他知道了。”
衛青見他防皇帝像防宵小一樣,倍感好笑,“你還有?”
“有。一棵樹能結四五十個。不吃也是掉在地上化成泥。”謝琅道。
衛青好奇地問:“不能存起來?”
“能啊。十天半個月。可那麼多,十天半個月我們也吃不完。”謝琅道,“那東西不是飯菜,也不能整天吃不是麼。”
衛青想到他還有橘子、大棗等物,便說,“謝謝三郎。”
“不客氣。”謝琅渾不在意的擺擺手。
倆人帶著一群人到養蠶裡,拉走兩百四十石紅薯,謝琅就趁人不注意往衛青馬車上放三袋東西。
村裡人和衛青帶來的人以為是紅薯,衛青以為是柚子,也沒打開看。拉到衛家,衛青拆開一看,無語又想笑。
柚子隻有一袋。另一袋是紅薯,還有一袋是橘子和紫柰,用謝琅的話說就是紅蘋果。
衛青望著這些東西,猶豫半晌,留下紅薯,把另外兩袋搬上車拉到宮裡。
劉徹命小黃門把東西提到宣室殿,屏退左右,就忍不住說,“謝三郎還真把你當親兄弟啊。”
“大概微臣跟三郎說,微臣相信他不是下凡曆劫的神仙吧。”衛青道。
劉徹不禁看向他,“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