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極品一家人(完)(1 / 2)

當殿試放榜時,狀元的人選,在絕大多數人的意料之中。

放榜當天,向來吝嗇的宋德貴和田翠娘在府宅外撒了一天的銅錢,當天晚上吃飯的時候,老兩口甚至都沒發正常咀嚼飯菜,湯水飯粒時不時就從嘴角漏出來,又慌張的用手絹兜住下巴。

因為笑了一天,等勁兒過了,才發現把臉頰的肌肉給笑抽筋了,這會兒還時不時抽搐兩下,害得他們隻能吃幾口飯,就揉一揉臉頰,放鬆一下肌肉。

可即便這樣,還是忍不住想再笑一笑。

“沒想到啊沒想到,享福半輩子,臨老還能看見我孫兒考中狀元。”

宋德貴笑著笑著,有點想哭了。

“打從多金多寶出生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們兄妹非同凡響。”

苗翠娘儘量裝得很淡定,隻是從她過於急促的語速就能知道,此時她的心情多了激動暢快,大豐村百來年,也就她家生了對龍鳳胎。

想到這兒,苗翠娘又看了眼一旁樂嗬嗬的兒媳婦,嚴格說起來,這件事還是她的功勞。

因為她生了辰子這麼一個好模樣的兒子,所以才娶到了滿珠這個旺夫旺家的兒媳婦,最後又有了大福氣的龍鳳胎。

苗翠娘瞟了眼一旁又哭又笑的傻老頭,真羨慕他有那麼好的福氣,娶到自己這個能乾的媳婦。

老宋家有她苗翠娘這麼好的媳婦,真是祖墳冒青煙呢!

“以前咱們家隻是有錢,現在多金考中狀元,咱們家又有人當官啦,以後有錢又有權,日子多滋潤啊。”

苗翠娘想著自己現在就算閉眼也安心了,孫子當了官,他有出息了,作為他的雙胞胎妹妹,多寶的婚事定然會順暢許多,以後宋辰這個老子和多金這個哥哥,就是多寶在娘家最大的底氣。

就如同當年的滿珠一樣,他們甭貪心往高處找,這樣多寶的日子大概也不會差。

“咱們家的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等過段時間,就給多金和多寶相看,娶孫媳婦嫁孫女,咱們有生之年,沒準還能抱上曾孫外曾孫呢。”

小老頭樂嗬嗬的,“來,大喜的日子,必須喝一杯。”

宋德貴舉起桌上的酒杯,這樣高興的日子,誰都不會掃興。

苗翠娘一口喝完杯中的酒,還不忘用從她邊上擺著的粥碗裡盛了一勺肉糜,喂給她懷裡的老虎。

橘座老了,吃飯都不那麼積極了。

它的牙口也不好,所以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會單獨給它熬一碗爛糊的肉粥,裡麵有肉,有魚,也有碾碎的蔬菜,苗翠娘就用小勺子一勺勺喂給它。

老人總覺得,隻要多吃飯,身體就能撐住,就能多活幾年。

這一次老虎特彆給麵子,嗷嗚一口就將老太太喂進嘴裡的那口粥給吃進嘴裡,不像以前那樣,吃一口,總得漏半勺。

苗翠娘摸著老虎已經變得粗糙的毛發,覺得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她也不記得老虎到底是什麼時候來到他們家的,隻記得,那個時候家裡的龍鳳胎一歲出頭,會說幾個詞,也會慢吞吞走幾步路,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懶洋洋的再也不肯走了。

那時,老虎也隻是一個剛剛斷奶沒多久,被貓娘拋棄的小奶貓。

它誤入了宋家老宅,踉踉蹌蹌就被多金多寶壓在了身下,倆孩子抓著貓咪不肯放,嘴裡嘟囔著貓貓,喵喵之類的話。

從那天起,老虎就算養在他們家了,但其實不論是宋德貴還是苗翠娘都沒怎麼喂過它,倒是多金和多寶,自己吃輔食的時候,還樂嗬嗬從嘴巴裡摳一口塞給它。

真正拍板要養老虎的是原身,因為他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覺得孩子喜歡,多養一隻貓就和多養一隻雞一隻鴨是一樣的,反正不用他照顧。

那個時候他們和老宅也還沒分家,都吃一口大鍋飯,宋德貴和苗翠娘也覺得多養一隻貓就多占一點便宜,也就無所謂的應下了。

於是在還沒有成年,捕獵技能並不強悍的時候,老虎就在宋家吃半飽,自己又出門找食將自己填飽,等到它長大學會了搶劫,不僅能在外頭將自己喂飽,還能三五不時帶點東西回來。

小孩兒巴掌大的小魚,肥碩的田鼠麻雀,但凡人能吃的,苗翠娘一點都不浪費,至於半隻蚱蜢半條毒蛇之類的,老太太就敬謝不敏了。

再後來,家裡因為兒子突然變得有錢了,這個時候,即便老虎啥也不乾,家裡都養得起它,慢慢的,老虎越來越胖,越來越懶,也越來越饞,但宋德貴和苗翠娘也都習慣了吃什麼好吃的,就分老虎一口。

大概是錢養良心,他們甚至還會喂外頭的野貓。

但十六年的陪伴,老虎終究是不同的,它也成了這個家的一份子。

十六年啊,老虎都老了……

大喜的日子不能想傷感的事,苗翠娘提了提精神,又說起了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明兒一早狀元遊街,到時候,我可得多準備點花球扔給咱們多金。”

盛朝的習俗,殿試放榜第二天就是狀元遊街的日子,殿試前十都會騎馬遊街,作為狀元,多金自然排在最前頭。

到時候手捧聖詔,足跨禦馬,多神氣啊。

而且狀元遊街的日子向來備受矚目,許多官家小姐在這一天也可不不守那些矜持的規矩教條,在街道兩側的高樓中,將鮮花之類的東西投擲給那些俊俏的少年郎。

誰被花朵砸得多,就說明更受小姑娘們的青睞。

前朝就發生過一位探花郎因模樣太俊俏,其中一個小姐因為把手中的花扔完了,就扔桌上擺著的果子,結果把探花郎從馬上砸下去的笑談,大家並不笑話那位探花郎太文弱,在聽到這個故事後,反而想著這個探花郎到底長著一張多麼俊秀的麵孔,並將這個故事流傳下來視作美談。

苗翠娘心中自己孫子哪兒哪兒都好,明天遊街,必須被最多的鮮花砸到。

“娘,扔花的都是小姑娘。”

朱滿珠也驕傲地看著自家白白胖胖的兒子,不過轉念一想,兒子長得沒有他爹百分之一的俊美,很可能沒小姑娘願意拿花砸他。

“讓小丫頭們多準備一些,明兒我和多寶也要砸。”

雖然有了大名,但家裡人還是更喜歡喊多寶和多金這兩個小名。

朱滿珠想著,總歸還是她這個當娘的肚子偏心眼,懷著兄妹倆的時候隻心疼閨女,將閨女生得那麼漂亮。

“娘~”

在家人麵前,多金還是個會害臊的半大小子,原本他還覺得娘正經了呢,結果都沒撐過半句話的時間,就暴露本性了。

“都砸都砸。”

苗翠娘知道,自己兒子留了宋記飯莊臨街的最好的包房,到時候他們一家人都要站在窗邊,一塊見證多金這十七年來,最榮耀的日子。

*****

今兒路上的小姑娘特彆多,全都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那些家境貧寒的姑娘,雖然沒有珠寶華服,卻也將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挽起的長發上簪著鮮花嫩枝,就像待放的花苞一樣,美麗嬌豔。

她們都早早站在了街道兩旁,衝著遠處眺望。

宋記飯莊早就已經訂出去的沿街的幾間包間裡早早就坐滿了人,一樓的大廳裡也已經賓客盈門,宋家人也一早打扮妥當,帶著幾筐一大早從花園裡新鮮采摘的鮮花,從家裡出發,等到從馬車上下來,帶著仆從扛著幾筐鮮花走進飯莊的時候,還引起了不少人的注視。

主要是宋辰這張臉太吸睛。

雖然已經三十多歲,在這個時代也是當爺爺的年紀了,可對一個男人來說,這還正當年。

為了表示喜慶,今天宋辰的穿衣打扮都是家裡的幾個女人安排的,玉冠紅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要遊街的探花郎呢。

那一身紅色的絲緞因為繡滿了暗紋,顯得精致又繁重,因此即便穿在身上,也不顯得女氣,隻是襯得他皮膚更白,一時間,讓人分不清他的肌膚和頭頂那個羊脂白玉冠到底誰的質地更溫潤玉澤,黝黑的眼眸不經意地朝大堂裡掃視了一眼,但凡和他視線接觸的人,都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人麵如玉,身姿如鬆,一時間,所有的小姑娘都心如擂鼓。

“相公!”

知道聽到邊上一個微胖豐滿的婦人衝他喊了一聲相公,這種窒息的氛圍才被打破,緊接著而來的,就是如同排山倒海的難過。

這樣讓人一眼就沉醉的男子,居然已經娶妻了。

直到他們一行人都上了樓,飯莊大堂裡的客人們才回過神來。

“這是誰家的少爺?以前從未見過?”

“那是誰啊?不是京都人士吧,是不是這次來科考的舉人?”

……

最後還是幾個店小二出來解惑,大夥兒這才知道,剛剛他們看到的那位竟然都已經是快當祖父的男人了,他不僅是這家飯莊的東家,還是今科狀元的父親。

對了,狀元郎還沒說親呢。

一時間,大堂裡的姑娘眼中光彩連連。

那狀元郎肯定繼承了他爹的俊秀吧,一時間,對等會兒的遊街更期待了。

同樣的一幕也發生在二樓。

此時那些包間的門並未緊閉,能在這個時候租到沿街商鋪二樓包間的都不是什麼普通人家,遊街還未開始,互相之間串門寒暄,也是聯係感情的一個機會,因此在宋辰帶著家人進入預留房間的時候,那幾間房間裡的夫人小姐也都看見了。

她們自然也從小二的口中知道了宋辰的身份。

大夥兒都打定主意,等會兒一定要好好看看那位狀元郎的模樣。

並未耽擱太久,遊街就開始了,遠遠兒的就聽到了喜炮鑼鼓的聲音,又過了一盞茶左右的時間,那些聲音越來越近。

隻聽不遠處傳來了騷動聲,旗鼓開路,歡聲雷動。

穿著狀元紅袍,騎著高頭大馬的宋識文出現在了家人的視線中。

“哥!”

宋織舞的聲音最響亮,手裡拿著帕子,小半個身體都探出了窗外,拚命搖晃著手,想讓她哥看見。

隻是這一天,姑娘們都可以暫時放下矜持,宋織舞的反應也不算出格,類似舉動的小姑娘太多,她的聲音混在太多尖叫歡呼聲中,宋識文一時也沒聽見。

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家飯莊二樓的家人們,也衝著他們招手示意。

飯莊裡的其他姑娘在看到宋識文的第一眼閃過一絲失望,她們可能是這一排街道兩側少數比較文靜的女孩兒了。

這是親生的嗎?

但轉念想了想站在宋辰身邊的朱滿珠,看來是親生的,隻是隨了娘。

平心而論,宋識文模樣並不差,雖然胖乎乎的,但勝在白淨,五官也端正,再加上六元及第的光環,如果不是事先看見了他爹,很多小姑娘還是會心動的,可惜造孽啊,就在前一秒,這些小姑娘見了他爹。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因此當遊街的隊伍靠近時,大家都注意到了這家略顯安靜的飯莊,以及飯莊幾扇打開的窗戶裡,唯一最激動的那戶人家。

彆家扔花是一朵朵往外人,那一家人是舉著竹簍,一把把往裡麵抓花,然後拚命朝狀元郎扔去。

霍準作為京畿衛驍騎營,指揮僉事,負責這次遊街的護衛,他穿著一身玄色盔甲,身如刀鞘,眼神如刀。

在對上窗邊那張如花的笑靨時,微愣了片刻。

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張臉,心臟抽痛了一下,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悲痛和歡喜。

很熟悉的麵孔,但又有些陌生的神情,好像他記憶中這張臉上不應該是這樣歡喜的神情,可他卻為了現在這股陌生而感到無比慶幸。

她應該是這樣笑著的姑娘。

正在給哥哥砸花的多寶感覺到了一股灼熱的視線,她笑容一頓,下意識尋找那股視線傳來的方向。

和霍準四目相對時,她的臉上不由浮現了兩抹紅霞。

那人的眼神看的人怪害羞的。

宋織舞沒忍住摸了摸狂跳的胸口。

這輩子彆辜負他,要好好對待這個傻瓜。

莫名的,腦子裡就出現了這麼一個想法,難道這就是話本子裡說的,前世今生的緣分?

被養得聰慧但又不失幾分天真爛漫的宋織舞覺得自己腦海中的這個念頭有些傻氣,話本子的東西怎麼能信呢,隻是不信話本子,她也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覺。

她喜歡那個有點少年英氣的侍衛,於是她往竹筐裡又抓了一把花,沒扔給她哥,而是扔給了那個身穿盔甲的少年。

因為嬌養的姑娘們體力多有點不足,扔偏了也是很正常的事,再加上現在投擲鮮花的小姑娘那麼多,根本就沒人注意到這一點。

除了霍準本人,他不著痕跡的攥緊其中一朵,牢牢捏在手中。

*****

“哎,真可惜,狀元郎沒有他爹十分之一的美貌。”

“什麼十分之一,我覺得是百分之一。”

……

遊街隊伍已經去了遠處,街道兩旁的人也逐漸散去,隻有宋記飯莊的食客一直坐在大堂中,小姑娘的臉頰都紅撲撲的,眼神還時不時往上瞅,似乎在等什麼人下來。

元德帝帶著太監和幾個護衛走進宋記飯莊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樣的議論。

“哦?”

元德帝發出了一聲疑問,但他也不需要彆人回答。

老皇帝心裡有點生氣,他的狀元郎哪裡長得不好了,那麼福氣的一張臉,他本來還想讓這位小狀元做一次探花郎呢。

自己的狀元被否認,就好像老皇帝的審美被否決了一樣。

“這位客官,今兒客滿了。”

見到幾人進來,掌櫃禮貌的上前勸說幾人換一家飯莊。

元德帝這次微服出訪就是衝著宋記飯莊來的,他知道這是狀元郎家開的飯莊,還聽他那個最會享受的皇侄說過,宋記飯莊的飯菜不比禦膳房差。

當時元德帝就感興趣了,他不信自己身為帝皇,最好的東西卻不在他的皇宮裡。

邊上的太監很會看眼色,直接將掌櫃叫到一旁,拿出了一枚玉牌。

出門在外,自然不會顯露自己的身份,在掌櫃眼中,眼前這位老爺竟然是一位王爺。

他當即有些慌了,王爺來飯莊吃飯,沒有位置也得空出位置,可樓上都是貴客,到底該讓誰挪位置出來呢?

幸好這個時候,宋家人下樓了,他們本來就是為了看孫子/兒子遊街來的,現在人已經騎馬走遠了,自然不會留在飯莊吃飯。

很顯然,在宋辰一家下來後,大堂裡又開始躁動了。

老皇帝挑眉看去……

咳咳,他的狀元郎確實不怎麼會長啊。

想到自己禦案上有關宋家的折子,宋辰這人的天賦全都顯露在吃食上,勉強隻考中秀才,要是他能有他兒子的聰慧,他定然要封他一個探花郎,然後重現一下前朝那位被砸下馬的美探花的盛況。

此時掌櫃走到東家的耳邊小聲私語一番,宋辰看向老皇帝,心中一凜。

這位可不是什麼王爺。

他讓爹娘帶著妻兒先離開,自己則留下來,親自領著人上了樓上的包房。

一樓的姑娘們更開心了,人沒走,待會兒還能再瞅幾眼。

“草民叩見皇上。”

在進屋後,宋辰趕緊行禮,老皇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暴露的。

“皇上天人之資,草民隻看了一眼就心如擂鼓,感覺好像看到了天上的太陽一般耀眼灼目,這樣的氣勢,又豈會是一位王爺所能擁有的。”

元德帝一聽哈哈大笑起來,雖然他知道,肯定是自己一行人哪裡露出了馬腳,但宋辰這一串話,著實哄的他很開心。

當然,也可能是他長得好,把話說得再天花亂墜,也顯得分外真誠。

“你很不錯,為朕培養了一位六元及第的狀元郎。”

元德帝讓他起身,並沒有擺出什麼皇帝的架子。

“是因為陛下聖明,盛朝海晏河清,草民才能安安心心做自己的小買賣,供識文念書,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個朝代,還沒有這樣的說法。

“哈哈哈,人哪有萬萬歲呢。”

元德帝笑的更開心了,差一點就學了昏君的做派,想要封這個隻有秀才功名的男人一個近身的官兒做做,天天看著他那張臉,然後聽他對自己各種吹捧。

“朕今天來就是來嘗嘗你們宋記飯莊的手藝,看看我那皇侄的誇讚,是不是名副其實。”

元德帝覺得不能再和宋辰聊下去了,要不然,真的要做昏君了。

“那草民就給陛下露一手。”

宋辰也笑嗬嗬地應下,在了解到元德帝的一些忌口後,恭敬地退出房間,然後走向廚房。

此時廚房裡正忙碌著的人,都被宋辰趕了出去。

“爺爺,我的親爺爺,咱們該乾活了。”

金手指老爺爺看著他那張諂媚的臉,忿忿地拿起鍋鏟。

真是煩死了這張嘴,哄人的時候叫人甜死,氣人的時候又將人毒死,他就仗著他脾氣好欺負他吧。

可沒辦法,生活太寂寞了,好歹宋辰還能三五不時進來跟他嘮嘮嗑,鬥鬥嘴,不像以前,好像除了教綁定的任務者廚藝,就沒有其他話好說了。

金手指老爺爺忙碌著,宋辰在一旁休息著,為了讓老爺子發揮最好的實力,時不時吹點彩虹屁。

“真想親眼看看東家做菜的模樣。”

“咱東家可是那個,誰有這個榮幸親眼看呢,到時候能聞一聞味道,就是咱們三生有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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