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氣惱著,樓梯轉角似乎有人走了下來,亂步極力想看向那個方向,奈何夢裡的自己盯著剛上桌的甜點不放,沒有轉頭的意思。
亂步忍不住對夢裡的自己指指點點,生生把自己氣醒了。
睜開眼睛盯著陌生的天花板看了許久,亂步痛定思痛決定再回到夢裡去,他要看看到底是誰總是在夢裡出現。
亂步惡狠狠地閉上了眼,很快又陷入了深眠。
然而讓亂步失望的是,他沒有回到那個咖啡廳的夢裡,而是來到了另一邊。
橫濱最高的那棟大樓裡,自己乘著電梯一路向上,最終在十七層停了下來,出了電梯門,門外是長長的走廊,幽深又空曠。
陽光透過窗欞,在彩色玻璃的折射下傾落,將走廊分割成了黑白兩邊。
亂步半麵身子站在黑暗裡,在走廊裡緩慢向前,夢中的自己好像並不急著趕路,一邊走還一邊十分閒適地欣賞窗外的景色。
亂步緩慢向前走,儘頭的房間裡有人打開了門,從裡麵走出來,正迎著亂步的方向走過來。
那人起初整個人站在黑暗裡,亂步看不清那人的臉,知道兩人的距離漸漸拉進,穿著黑風衣的青年終於清晰地暴露在了亂步的視野之中。
這是個十分俊美的黑發青
年,黑風衣披在肩上,內裡黑色西褲和襯衫馬甲略有些淩亂,更顯眼的是,這人一隻眼睛和裸露在外的軀乾都被繃帶層疊纏住,僅露出的一隻鳶色的眸子正看向亂步。
夢裡的亂步停下了腳步,兩人隔著一段距離,似乎交談了什麼重要的事,但亂步一句都聽不清楚,但有一件事他很確定。
——就是他,就是這個男人。
明明在上一輪夢境中亂步沒有看到那個從樓梯轉角走下來的人,但他的內心卻十分篤定,就是這個男人,不會有錯。
亂步心頭突然湧起一股無名的怒火,對著那張總是能讓女孩子傾倒的臉,一拳砸了下去,果然揮了個空。
可惡!
淩晨五點,亂步終於咬牙切齒地再度睜開眼。
這次是徹底清醒了,從夢境中脫離出來,時間一長,那點惱火散去,頓時覺得一整晚的夢都詭異極了,整個人縮在被子裡瑟瑟發抖。
亂步簡直要以為自己被什麼鬼神纏上了,否則怎麼會整晚都在做著相同的夢。
這是他難得這麼早,在沒有叫醒服務的時候起床,下樓時隻有馬丁尼在一樓客廳,這位習慣早起的幻術師向來都是如此勤奮,哪怕此時在執行任務的途中也不例外。
亂步看著他對著空氣不斷揮手,還以為對方在表演什麼行為藝術,昏沉的腦子還沒開始轉,於是開口詢問:“你在做什麼?”
不說話他還不知道,一開口,亂步才發現自己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馬丁尼明顯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先是給亂步倒了一杯水遞過去,後又有些鬱悶地解釋道:“這是以前養成的習慣,每天早上都要練習基本功的。”
馬丁尼的前任師傅瑪蒙是個十分嚴格但負責任的老師,給馬丁尼的定製的訓練計劃都有些斯巴達,不知道是不是在對標隔壁某個同為彩虹之子的殺手。
亂步的這雙眼睛不會被幻術迷惑,也就導致他看不到馬丁尼用幻術把水杯變成了各種活物。
否則他一定不會接過那個上一秒還是一條眼鏡蛇的水杯。
亂步喝完了水,表情仍舊萎靡,一頭黑發有些淩亂地胡亂翹著,一看就是昨晚沒有睡好。
馬丁尼變魔術似的拿出來一把梳子,給亂步理順稻草窩一般的頭發。
正在這個時候,織田作之助也一臉懶散地從樓上走下來,看到亂步的身影之後頓時一臉驚訝:“亂步……?這麼早起床,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和亂步的反常以及馬丁尼的習慣早起不同,織田作之助因為保留的職業習慣,向來淺眠,出門在外有點風吹草動立刻就會清醒過來,所以每次出任務他都習慣早起。
亂步迷迷糊糊地半睜著眼睛,一邊回答:“今天要在橫濱轉一圈……”
馬丁尼:“我知道我知道!是探查敵情對吧?我會努力遮掩行蹤的!”
亂步說話的語速慢了半拍,等馬丁尼激動的話語脫口而出這才補充:“……我和織田作一起去。”
亂步略有些
迷茫地眨了眨眼,他沒有探查敵情的打算,在橫濱這個約等於遍地都是敵軍的地方,實在沒有這個必要。
他隻是單純地想在橫濱這座既陌生又十分熟悉的城市轉轉,尋找一下潛意識裡浮上來的記憶碎片。
如果他沒有猜錯,昨夜夢裡的那些地點,他或許能在這座城市找到原封不動的場景。
馬丁尼拿著梳子的手僵住了,仔細看看那雙金色的重瞳都開始變得霧蒙蒙的,但他還是堅強地忍住了:“好……好的。”
聲音僅有一點顫抖,但亂步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立刻把沒說完的話補上:“我當然是有其他的任務交給你的。”
說完他兀自點了點頭,仿佛自我肯定一般:“是很重要的任務。”
馬丁尼的眼睛瞬間亮了,幾步蹲到亂步正前方,直勾勾地盯著亂步,那雙眼睛好像剛剛擦洗過的鏡子,亂步幾乎能看清自己的表情。
他略有些心虛地移開了視線,說:“RUM目前在橫濱的下屬,除了新任基爾,還有冰酒,但是冰酒是個比RUM還會藏的人,我要派你去查清楚他的身份。”
馬丁尼沉吟一聲,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這短暫的思考時間在心虛的亂步眼裡十分漫長,好在馬丁尼從來不會讓他失望,一身黑鬥篷的術師在他麵前單膝跪地:“了解。”
織田作之助眼睜睜看著馬丁尼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中,半響,確定客廳裡隻有自己和亂步兩個人的氣息之後,他才慢悠悠地補充道:“剛剛那個,隻是托詞吧?”
織田作之助會這樣猜,是覺得以亂步的推理能力,不太可能判斷不出冰酒的身份,大概率隻是想把馬丁尼支開。
也隻有馬丁尼這種對亂步的大部分指令都不太會深入思考的人,才沒辦法第一時間發現亂步難得的破綻。
可憐馬丁尼臨走之前還不忘給兩人遮上一層幻術,以免一些隱秘的交談被竊聽,絲毫不知道亂步也是存了點小心思的。
不過亂步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也不算吧。我的確還沒有確認冰酒的身份,他可比RUM更有能力,目前來看,候選人有好幾個——不過,都是他也說不定。”
“冰酒的身份對我們來說意義不大,這人與其說在向RUM效忠,不如說是在向錢效忠,畢竟他始終都知道,為RUM獻上忠誠的結果隻有一個。”
——那就是死亡。
組織裡成員更迭並不是一件稀奇事,但RUM一係的更換速度絕對是最快的,因為各種不顧後果的任務而橫死者大有人在。
RUM好像一個沒有順利畢業的指揮家,自從承襲RUM這個代號以來,在任務安排上完全不顧下屬的死活,仿佛下屬隻是可以隨意丟棄的器物。
“馬丁尼的狀態太興奮了,還是先找點事情給他做吧。”亂步小聲嘟囔著。
織田作之助在沙發對麵坐下,並不否認亂步的話,隻是有些擔心同僚太過活躍:“希望他彆鬨出什麼大動靜。”
亂步點了點頭,單手撐著下巴,翠色的眼眸注視著前方,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第一縷天光穿過客廳的落地窗照在亂步身上,他略有些迷茫的表情讓織田作之助莫名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片刻後,亂步緩慢開口道:“我之前一直以為夏馬爾的能力對我完全沒有作用,但今天我發現,或許是有用的,隻是可能需要一些觸發點。”
比如一些特定的地點,特定的場景。
比如十字街角的咖啡店,佇立在橫濱中心的五棟大樓。
亂步無法準確地說明原因,更像是某種不可言明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