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聲春雷清脆地響起。
借著那閃過的一瞬間極亮的光,安室看清了眼前的動物。
淺白泛金的毛色、目光溫和靈動的栗型眼睛、充滿線條感的高挑纖長的優雅體型……
又來了,突然出現的…這是什麼狗來著?
靈緹和薩魯基犬沒有這麼長的漂亮被毛,而阿富汗獵犬與之相比又似乎過於厚重。
他的視線最終落點在離得最近的狗鼻子上。
下一秒,像在提示什麼,濕漉漉的鼻子靈活地往一邊歪了歪。
……對了,是蘇俄獵狼犬!
安室靈光一現之際,被他拎在手裡的狐狸一個猛蹬,從中掙脫出來,自半開的車窗一躍而出。
他正要去追,獵狼犬的爪子按在他的肩上,很有禮貌地扒了扒。
“?”
安室一頭霧水,接著就見這狗垂下頭,長長的吻部探進拉鏈大開的挎包裡,叼出了一個透明的文件袋。
“……”
在安室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獵狼犬露出一個微笑的表情。
然後,它扒開反麵的車門,像一朵被風刮跑的長腳雲團一樣,輕盈、迅速地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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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安室先生追著萩餅醬漸漸遠去的身影,鬱未在心裡對他說了聲抱歉。
回去一定給他漲薪。
與酒保少年接觸後的那股束縛感已經基本消失,鬱未感受了一下,可以變成人身。
但是回去偷偷撿東西的話,還是就這樣吧。
狐狸抖去身上新落的雨霧,看著眼前的排水管道,後退幾步,扭著尾巴爬了上去。
大概是在這個位置……
他探頭探腦地聞嗅著夜風中的氣味,試圖找出是哪個房間。
但這會兒,隨著下雨,氣味變得渾濁而難以追溯。
突然,水管旁的一扇窗戶被啪得打開了。
狐狸被驚得被毛一炸,扭頭便看見那可惡的少年酒保從窗框內伸出腦袋。
“啊呀,晚上好!”
少年笑眯眯地和他打了個招呼,並在狐狸凶光畢露的視線裡舉著雙手道,
“休戰!狐狸先生,您要找的東西,不在我這裡哦!”
他指指屋頂,“高衫君正在屋頂上等您呢。”
鬱未打量了他兩眼,嘴角咧了咧。
隨後,他飛起腿,狠狠地踩著少年裹滿繃帶的腦袋,伴隨著對方悅耳的痛叫,往再上一層躍去。
雨濛濛地下著。
高杉晉助端著一盞酒,箕腿坐於屋脊上,眺望雨霧中暈著眩目光色的摩登城市。
雨聲中夾雜著的是不知來自何處的流行樂曲,歡快而充滿動感,是他所生時代不曾聽聞的歌謠。
他慢吞吞地啜飲,聽著屋簷邊傳來瓦片的響動。
很快,一隻顏色鮮豔的狐狸翻了上來,抖掉水汽,在他眼前化為俊秀男子的模樣。
“從前便聽老師教過,‘狐狸幻作公子身,燈夜樂遊春。’”
高杉拎起嘴角,念起了古連歌,
“沒想到今日有幸親眼見到。”
雨滴大了一點,淅淅瀝瀝地落在兩人的發頂肩梢。
鬱未沒想到自己吭哧吭哧爬上屋頂,一上來就被裝了一臉。
他沉默了一會兒,沒忍住指著那又滿上的酒盞,問道:
“這樣,不會越喝越淡嗎?”
“……哈。”
高杉晉助笑了一下,站起身,遺憾道,
“好吧,確實沒有什麼敘舊的必要了。”
青色的瓷盞被隨手摔到地上,酒與雨的混合液體迅速溶於瓦上積水。
隨著這聲脆響,兩人同時衝向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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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頂不斷傳來震動,一蓬一蓬的灰偶爾落下。
津島修治一邊看著窗外越發密集的雨簾,一邊不滿地和同事抱怨:
“他們就不能換個地方打嗎?”
Caster正在核點櫃子裡的藏酒,聞言抬頭看了眼天花板,卻沒說話。
津島瞥過他微微側過的耳尖,臉上笑意更深,也做出同樣的動作,認真地分辨起來。
屋頂上有兩種足音。
第一種,穩定、迅捷、克製而連貫。瓦片被有選擇地謹慎踩住。
伴隨著的是不時響起的、金屬刀鋒劃過石麵的嘯鳴——這表示,這是高杉。
雨天濕滑。他一直在儘量將戰鬥控製在屋頂向陽的、青苔較少的一麵。
相較而言,另一種足音更難捕捉。
它神出鬼沒、落地輕盈,瓦片在雨聲中發出細碎的碰撞音,仿佛隻是被野貓跳過。
聽著這動靜,津島幾乎可以想象,一個人在雨中如何淩空起舞一般,躍起、躲避、伏擊。
幾息之間,兩道足音已相接數次。
三重野沒有攜帶武器,但津島聽來,覺得以目前的狀態,高杉勝算不大——他的步伐已經開始亂了。
他抹了把落到肩上的灰團,開始在心裡估算損毀的瓦片數量。
又是一聲雷響,近得仿佛劈在了他們頭頂。
雨一下子跟著大了起來。嘩啦啦的水聲蓋住了屋頂的動靜,震蕩卻也不再傳來。
“看來,他們結束了。”
Caster早已坐到角落裡看那本怎麼也看不完的書,此時頭也不抬地冒出這句。
津島修治頂著雨幕從窗口往上勾頭張望。
自然是什麼也看不見的。
他遺憾地長歎,又回頭打量了Caster幾眼,嘴角忽而掛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