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一個混雜著超自然力量的世界,所謂的監察機構總是必不可少。
“協會”便是如此。
作用大概是阻止裡世界暴露於麻瓜的視野,立場上說不清在保護哪一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手段確實強力。
“總之,自從一百多年前上過一次他們的黑名單,被關起來吃了一個多月的齋飯之後,我就再也沒有、且不想見到那幫家夥了。”
鬱未平靜地說道。
“好吧,”蘇格蘭表示理解,
“既然不能向警方坦白,那,請再複習一下我們的口供。”
狐狸依然平靜,平靜得有些呆滯。
幾秒的沉默後,他終於承認:
“在下不是很擅長背誦。”
萩餅醬適時地發出緩解氣氛的善意嘲笑。
……他就知道。
蘇格蘭如老師在考場遇到了試卷一片空白的學生那樣,長歎了口氣。
但他沒說什麼,隻是從等候室的小窗戶裡看了眼天色。
傍晚的天空,晴朗得沒有幾片晚霞。
“三重野,”蘇格蘭突然發問,“今晚會下雨吧?”
“?”
“如果六點前下雨,明天早餐吃牛排好嗎?”
蘇格蘭循循善誘道。
“……我要五成熟的牛排。”
鬱未反應過來,“你要幾成熟的雨?”
達成交易後,鬱未感到自己吃下的那份便當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
他百無聊賴地側過臉,抽動著鼻尖道:
“森崎警官今晚隻吃紅豆飯團嗎?真辛苦啊。”
“……”
蘇格蘭突然陷入詭異沉默。
“你能聞出隔壁坐著哪些人?”
“這有什麼難的呢?”
鬱未不明所以,
“每個人身上的氣味都是不一樣的,比如,雖然都是警察,森崎警官就是原子筆油、香煙、教堂蠟燭的味道;而佐藤小姐會在口袋裡放零食,所以會有餅乾香氣。其他人的話,例如說安室先生是……”
這時,隔壁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似乎是那位姍姍來遲的主審官終於到場了。
同時響起的還有警官們此起彼伏的恭敬問候,雖然不帶姓名,卻能聽出來者身份不低。
“…安室先生是……”
鬱未話說了一半,抽著鼻子,臉色漸漸古怪。
蘇格蘭在這一刻安靜得像一個熟睡的嬰兒。
倒是萩餅醬,歎氣之後,十分認真地提醒道:
“狐狸君,拜托了,無論發生什麼,記得不要破壞公物。
“——更不要襲警。”
-
安室透,或者說,降穀零,有段時間沒穿警察製服了。
即便今日穿著,上麵的銘牌也不是他的真名。
他整了整帽子,接過森崎遞過來的、從三重野身上收
下的雜物。
耳夾、手鏈、狐狸捏捏樂,還有從風見那裡拿來的、三重野的手機,都被擺在了一個收納盤中。
“沒有什麼異常。”
安室點點頭,看向監控中那個身形狼狽、但坐得十分板正的男人。
狹小的審訊間裡是沒有窗戶的。
慘白雪亮的幾盞熾燈下,透過散亂的發絲,三重野那張總是白淨整齊的臉上,緊抿的唇邊還抹著一些泥汙。他沒有得到準許清理自己或者更換衣物,因此,襯衣也皺巴巴的,衣角被用力地揪在其中一隻緊握的拳頭裡。
他不時抬起眼睫看向攝像頭,表情警覺而懷疑,姿態局促,如同一隻被關起來的野生動物。
安室心裡升出一抹異樣的愧疚感。
他很快把這異樣丟到一邊,調試好變聲器,沉聲道:
“三重野先生,我是本案的負責人。接下來,希望您配合我們的調查。”
三重野沒有接話,但是,360度的監控下,所有人都看見,他搭在椅把上的那隻手握緊了。
當然,這是個微小的動作,除非細心觀察,否則很難被捕捉到。
——如果那金屬骨架的椅把沒有像乾脆麵一樣,啪嚓,應聲而斷的話。
周圍的警員一下子都站了起來,緊張地盯著監控畫麵。
三重野自己也愣了愣,跟著,忽然回了神似的,嘴角帶出春風拂麵一般的笑意,但整個神態還是冷的。
他道了歉:“這裡的椅子質量有點差,真是不好意思,第一次來,不太習慣。我會照價賠償的。”
安室看了他一會兒,揮了揮手,警員們又猶豫著坐了回去。
雖然有這樣一個奇怪的插曲,隨著窗外忽而陰雲密布、大雨瓢潑,審訊還是正式開始了。
“那麼,請問三重野先生,您為什麼會出現在爆炸的現場?”
“……其實,在下對文物很有興趣,”
男人收起了剛剛表露出的所有情緒,從容地回答,
“我認為展廳所陳列的犬神之刃是贗品,所以去找工作人員求證。之後對方很熱情地帶我去倉庫參觀真品。”
安室和森崎對了下視線,後者點點頭,肯定了前半句說法。
“可以描述一下那位工作人員嗎?”
三重野蹙眉道:“在下記得不太清了,好像是個長得相當不錯的年輕男性——啊,眼睛是鳶紅色的,身高大概……”
他比劃了一下。
安室在心裡比較。這個形象可以和今天地下室提醒他有炸彈的神秘少年相重合。
確實,論起可疑,那家夥也不遑多讓。
“河源的員工名單整理出來了嗎?”他低聲詢問森崎。
“現場的小組在收尾,馬上送過來。”
在兩人低聲交談時,躺在盤子裡的兩隻犬偶也在對話。
“竟然全都背下來了。”萩原驚歎道,“原來生氣會讓狐狸變聰明嗎?”
蘇格蘭看向監控,半晌道:“他看起來是真的很生氣。”
“哈,沒辦法嘛,降穀那家夥也不可能和我們一樣坦白地告訴他真實身份啊。”
萩原不是很在意道,卻發現蘇格蘭又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