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策手撫下頜微須,道:“哪怕是為職殉公的仵作,撫恤也不應當這樣多,更何況,死者還是一個已經辭去職務、閒賦在家的前仵作,情況就更加奇怪了。”
展昭道:“莫非仵作之死另有隱情?”
公孫策搖了搖頭,道:“在下也旁敲側擊的問過,這仵作確實死於半妖之手,而他的家人似乎對這件事並不知情,隻知道當家男人前些時日突然辭去了公職。”
他歎息道:“可惜,我和包大人還欲再問,他們卻半個字都不肯說了,雖不知都隱瞞了什麼,但顯然還有難言之隱。”
包拯擺了擺手,沉重的歎了口氣。
公孫策又道:“大人不必憂心,如今得到的諸多情報,已是意外之喜,若非大人隱藏身份、先行一步來到益州,恐怕會錯過這些消息,現在至少確定,益州知府對大人還有所隱瞞,傳來卷宗有殘缺。”
展昭想了想,道:“王朝等人已經飛鴿傳書,府尹儀仗不日便到益州城外,大人若要提審他們,或許還有其他收獲。”
包拯搖了搖頭,道:“不必,這仵作一家隻是尋常百姓,家裡男人死的蹊蹺,老人婦女害怕惹事上身,不肯對我們多說,也是人之常情,暫且不要勉強罷。”
說罷,他頓了一頓,道:“本官決意明日就向益州官員表明身份,徹底接手益州一案,展護衛,傳書王朝馬漢、儀仗日夜兼程趕來益州,官服大印亦不可缺。”
“而在這之前,展護衛,本官還有一件任務,要交給你和清姬姑娘去辦。”
展昭立刻道:“但請大人吩咐。”
·
入夜,月色如水,照地如凝了銀霜。
益州城的大門已早早落鎖,守城的官兵十人一組,警惕的巡視著城內的街道。
陰冷的義莊之內,卻悄無聲息的閃進了兩個人影,其中一人身形挺拔、闊背瘦腰,身著深紅色勁裝,足下一雙皂靴,星子似的眼眸在黑夜之中,尤為溫柔明亮。
正是展昭。
他手中巨闕的劍鋒插入棺木,輕巧的一個用勁兒,四顆鉚釘就被翹了起來,手掌運氣一推,沉重的棺蓋當即劃開一尺。
“清姬姑娘,現在可以過來了。”
展昭揮開濺起的灰塵,向棺內望了一眼,忍著屍體腐爛的氣味提醒道:“這位夫人的死狀恐怕稍微有些不儘如人意。”
十九道:“你當我是尋常女子麼?”
說罷,她柔軟的腰肢輕輕一擺,衣裙下露出被紮了個蝴蝶結的雪白蛇尾,尾尖滑過地麵之時,竟分毫灰塵都不曾沾染。
陰冷的義莊、絕色的白蛇,有一瞬間展昭幾乎以為自己身處什麼詭異的怪談。
而十九垂著眼眸,取消係統生成的馬賽克,細致的察看棺中麵色青白的婦人。
這位難產而亡的“柳夫人”,一如展昭所說,死狀著實有些不儘人意,渾身的血肉早已不翼而飛,原本柔軟的身子也隻剩一副空殼,青白色的肌膚上還生著屍斑。
隻輕輕一碰,皮就輕輕凹陷了下來。
十九抬起她皮包骨頭的下頜,果然在那細弱的頸項上發覺了一道齒印,那是人的齒印,卻生著四顆尖尖的犬齒,就是這四顆犬齒插入皮肉之中,奪走她的血肉。
她的指尖這樣潔白、這樣柔軟,觸到那腐爛的皮肉上,竟讓人在心中生出聖潔之感,仿佛觀音垂淚,那指尖便是淚珠。
展昭詢問道:“可有什麼發現麼?”
“是半蝠妖,不過妖氣並不濃厚。”
她道:“這是女子的齒印,看痕跡似乎年紀不大、還是個妙齡少女,可下口乾脆利落,竟半點都不抵觸人類血肉麼?”
展昭聞言,眸色漸漸沉了下來,他將棺蓋取下,仔細檢查了一番,果然柳夫人脖頸處的齒印十分嬌小,且齒列整齊、痕跡不深,一看就是女子所留下來的印記。
而柳夫人懷中夭折的嬰兒,肌膚同樣呈現出青白之色,看起來如同鬼嬰一般。
展昭壓抑著心中的憤怒,道:“沒想到,這群半妖竟已如此謹慎,不再抓捕活人,而是褻瀆死者、食用死人的血肉。”
十九道:“也可能是才轉化的半妖。”
她微微蹙眉,道:“半蝠妖吸食人類的血肉,會逐漸提升自己的能力,而剛轉化的半妖能力不足,或者心理過不去,無法對活人下口,隻能食用死者的血肉。”
展昭道:“它們既非人類,也算不上妖怪,不過是以吸血食人為生的惡鬼、魔頭罷了。”
十九不說話了。
片刻之後,她輕輕的道:“展公子,我們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