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靜無聲, 唯有城中巡邏的官兵經過之時,才能聽見一二整齊的腳步聲。
待這十數個官兵離去,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形自府衙的牆頭一躍而下, 如同一隻輕盈的飛鳥, 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地麵上。
這人一身猩紅色官服, 劍眉星目、儀容俊美,正是避過知府耳目而出的展昭。
他將蘭夫人送回客棧, 熟門熟路的自二樓翻窗而入, 剛一落地, 就對上了錦毛鼠似笑非笑的神情, 仿佛早有預料一般。
白玉堂倚著窗棱, 手持一隻玉盞,自斟自飲,見著好友頓時勾唇一笑,揚了揚眉, 調侃道:“哪裡來的貓兒, 膽敢夜闖女子閨房, 來人啊,還不亂棍打出去!”
展昭眼中帶上了無奈之色, 他與白玉堂相識已久,早已不是當初的“禦貓”, 當然不會因為他的一兩句調侃而羞窘不安。
他從容不迫的合上小窗,確認沒有知府的耳目跟來,這才好整以暇的看著白玉堂, 道:“亂棍打出去, 你也在我前麵。”
白玉堂笑道:“貓兒,為了早點通知你和包大人益州案另有蹊蹺, 五爺跑死了三匹好馬,又用了三倍的價錢買下了一匹照夜玉獅子,這才能在三天之內從千裡之外的儋州趕到益州,你就這樣對我麼?”
展昭心中湧上一股暖流,頗為感動,口中卻道:“我猜你想聽的不是‘多謝白五爺費心’這句話,所以就不同你客套了。”
說罷,他輕咳一聲,略帶歉意的對一旁的十九微微一笑,溫聲道:“白五爺是少年心性,清姬姑娘不必在意他的話。”
十九一瞬不瞬的注視著他,見展昭耳尖有些泛紅,目光卻仍是一片清正、坦然之色,這才垂了眸子,道:“隻是小事。”
白玉堂若有所思、沉吟片刻,竟從白蛇的眸子裡看出了幾分脈脈含情的意味。
一整日來,他見不到這美人的半分溫柔神色,未成想此刻見了展昭,她竟如遇上“許仙”的“白娘子”般溫柔多情了起來。
誰知,“白娘子”又道:“是展護衛想見白公子,還是包大人讓你來接我過去?”
她的眸子清淩淩的,如寒潭一般透徹而清冷,雪白的蛇尾垂在床榻的一側,距離展昭足有三尺之遙,半點纏上來的意思也沒有,也看不見耳尖浮起的淡紅色了。
白玉堂隻當白蛇性情冷若冰霜,覺得她對展昭另眼相待,卻不知展昭眼中,這清冷羞澀的美人,態度已是有些疏離了。
不過很快,他拋開那點不明不白的情緒,確定的點了下頭,道:“包大人似乎有了破案的頭緒,所以白讓展某接清姬姑娘前往府衙,以便確認某些猜……姑娘?”
展昭呼吸一窒,微微睜大了眼眸。
隻因白蛇的眉心一蹙,柔若無骨的雪白蛇尾一動,幾乎在一下瞬間,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鼻尖湊在他頸側輕輕一嗅。
太近了。
近到他能嗅到白蛇身上那淡淡的冷香氣,她細白的肌膚、絕色的麵龐與他近在咫尺,仿佛他隻要伸出手,就能將這天下男人、甚至讀書人最綺麗的夢擁入懷中。
展昭僵著身子,一時不知應該如何是好,片刻之後,方詢問道:“清姬姑娘?”
他自然看的出,白蛇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不同尋常的消息,所以才會如此反常。
果然,十九直起了身子,似是確認了什麼一樣,道:“你今日見過了什麼人?”
她並非有意撩撥純情少男,隻是展昭翻窗而入之時,十九似乎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類似於脂粉與腥臭混合的氣息。
4870也在她意識之中小聲提醒:“宿主,我在展昭身上檢測到了殘存的妖氣,三個時辰之內,他肯定與半妖接觸過。”
展昭回想片刻,道:“街頭小販、客棧的小二、賬房,蘭夫人,還有府衙之中的幾位官員,這十數百人都有過接觸。”
……這範圍也太過廣闊了一些。
白玉堂下意識的皺了下眉,也在展昭近前嗅了嗅,隻覺清爽一片,奇道:“清姬姑娘可是察覺貓兒身上有哪裡不對?”
十九以一張白帕掩鼻,道:“白公子曾與半妖交手,應當認識它身上的腐臭氣味,你聞展護衛身上是不是沾了一些?”
白玉堂固然五感靈敏,卻也不及大妖的敏銳,有十九提醒,他再仔細分辨,這才隱約嗅到了一絲絲難以察覺的腥臭味。
十九又道:“若隻是擦肩而過,那味道絕不會這樣明顯,展護衛今日必定同那半妖長時間相處過,如此可有印象了?”
展昭思忖片刻,道:“今日除了包大人和公孫先生,展某就隻同幾位開封同僚敘舊片刻,還有在府衙時,曾在包大人示意之下,暗中跟蹤了江知府一段時間。”
說到這裡,他補充道:“包大人也認為那江知府頗有可疑之處,他剛剛痛失愛女,竟還有心思塗脂抹粉,佩戴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