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城, 悅來客棧。
天字一號房內,丁春秋躺在一隻精致的軟榻上,身子底下鋪著柔軟的白鵝絨墊子, 半眯著眼嗅了嗅縈繞在鼻端的清香。
在他不遠處, 一隻青木色的獸首香爐之中, 正在飄出流雲似的白色青煙,一股淡淡的冷香混進了爐中燃著的沉香木屑。
“你這毒, 糟蹋了這上好的香料。”
在陰影之中,忽的響起了一個乾啞的語聲, 陰冷如從地獄的惡鬼, 說道:“丁老怪,你應該知道,這東西對我沒用。”
原來, 除了丁春秋之外, 一旁的陰暗處還立了一張輪椅, 上麵坐了個枯瘦無形的老頭兒, 臉色青白如死了多年的老屍。
這個人,竟然是“惡貫滿盈”段延慶。
聽到這一句話,丁春秋冷冷一笑, 他生的鶴發童顏, 看起來不過四五十歲的光景,因著逍遙派收徒的規矩,很是俊美。
“誰說是給你用的?”
丁春秋一撫香爐之上的獸首, 目光幽幽的道:“我這神木王鼎之中,封著一隻劇毒的金蠶蠱, 要用天下奇毒日夜不停的喂養,它才不會破鼎而出, 禍害蒼生。”
段延慶瞥了一眼,隻見青木色的王鼎之中,竄出一縷幽藍色的火焰,細看之時隻覺得一片冰寒入骨,顯然是含有劇毒。
丁春秋得意一笑,道:“此香名為焰沉香,千金一寸,星宿派以此積累的財富已堆滿半個西夏,介時你我就以此財富為基石招兵買馬,一攻西夏,二篡宋位……”
他說這話,自然是在安撫段延慶,摘星子有所不知,丁春秋暗中已和段延慶達成協議,他二人合作,一取白蛇鱗,一得天仙子,事成之後星宿派封為大理國教。
不過麼,大理背靠大宋,丁春秋再有眼無珠也不會惹到朝廷頭上,等他拿到了護主白蛇鱗,區區一個段延慶能奈他何?
介時,美人兒和寶貝他全部都要。
段延慶一把長須垂胸,一雙眼睜得大大的望著丁春秋,一眨也不眨,雙唇不動就發出了聲音,道:“不要輕敵,我要的這個女人,可不是你床上的那些貨色。”
他與丁春秋各懷鬼胎,丁春秋貪婪無度,段延慶對他那一筆寶藏又何嘗沒有想法?哪個男人沒有做過江山美人的大夢?
丁春秋和他對視了一眼,道:“一般的美人兒,也不會讓‘惡貫滿盈’如此牽腸掛肚,我倒好奇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說到這裡,他神色陶醉的坐起身,捧著神木王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那幽藍色的火焰一股腦吸到腹中一樣,而天鵝絨軟榻下,幾個風塵女人瑟瑟發抖。
段延慶忽的道:“你那幾個徒弟,今日都去了哪裡,為何我不見他們蹤影?”
丁春秋一隻腳徑直踩在榻下女子的玉背上,一麵由著她們穿上鞋襪,一邊漫不經心的道:“摘星子他們幾個,說是瞧見了個美麗的女人,要給我個驚喜儘一儘孝心,至於小阿紫麼,去打探白蛇祀了。”
阿紫古靈精怪,生的稚嫩可愛,難怪丁春秋對她起了心思,隻不過這丫頭似乎察覺了什麼,這幾日都不在身前侍候了。
段延慶全身紋風不動,連眼珠也絕不轉動半點,仿佛什麼也看不到似的,心中卻不可自抑的對丁春秋生出了一絲不屑。
他名為惡貫滿盈,實則大多手段都用在當年迫害延慶太子的仇家身上,少有欺淩婦女之時,自然看不上丁春秋這老賊。
他道:“你那個小弟子,有點意思。”
“你是說小阿紫?這丫頭片子嘴甜的很,鬼主意也多的是,我暫時還沒有享用過她,你若是喜歡,儘管帶走就是了。”
丁春秋不置可否的一哼,阿紫那小丫頭片子,她那點心思能瞞得過他?不過是這幾日被段延慶口中的“美人”給吊足了胃口,為了養“精”蓄銳,才暫時放她一馬。
小丫頭還以為自己能拿到白蛇鱗,脫離星宿派,豈知那白蛇鱗片就是他丁春秋都一時無可奈何,就憑她的伎倆,做夢!
而段延慶皺了下眉,道:“不必了。”
他轉動輪椅,轉而看向窗外夜色,不知為何,心中隱約升起了一絲事情不在掌握之中的預感,忍不住眯起了一雙眼眸。
他這一次來芙蓉城,一是為了共奪白蛇鱗的合作,二,就是為了探查鴻鵠的蹤跡,據眼線回報,鴻鵠已經離開了大理。
從大理趕往西夏,芙蓉城正是必經之地,事實上,慕容複那一封密信,正是段延慶送去的,隻為攪亂幾國風雲,他趁機渾水摸魚,一舉奪回皇位,再擴張疆土。
這時,夜空圓月高懸,客棧之外賣藝的戲班子已經回來的七七八八,段延慶身上的氣息也越發陰冷,好似一塊冰一般。
丁春秋的足下,那幾個女人的肌膚上冒了一層冷汗,他不悅的嘖了一聲,一腳踢開了女子,幽幽的道:“長夜漫漫,延慶太子,訂好了計劃,我就不留你了。”
他道:“三日之後白蛇祠,你我二人準時相約,一同奪取寶物,共謀大業。”
誰知,段延慶一動不動,一點離去的意思都沒有,僵硬的身體轉過來,突然說道:“丁老怪,看來你今夜有客人到訪。”
段延慶的武功極強,內力直追天龍四絕,自然發覺了阿紫等人的蹤跡,丁春秋內力不及他,不由納悶的道:“什麼人?”
段延慶不答,他與喬峰內力相當,察覺不到他的到來,聽到了阿紫、慕容複和四大家臣的腳步聲,隻當是丁春秋這幾日搶來不少女子,又有受害者尋他的麻煩。
“罷了,大概是為這幾個女人來的。”
丁春秋一擺手,同樣感受到了幾人的氣息,內力不及自己,遂從容道:“不過是一群宵小罷了,不勞延慶太子費心。”
聽到這句話,段延慶瞥了他一眼,手持一雙鐵拐起身,徑直自窗口一躍而下。
不多時,一陣敲門聲響起,雕花木門被推開了一個小縫兒,阿紫探進頭來,笑吟吟的問了個好,道:“師父,你在嗎?”
她秀美的麵孔上,帶著女孩子天真稚嫩的笑意,對房中衣衫淩亂、慘狀不一的風塵女子,仿佛什麼也看不到一樣自然。
丁春秋眯了下狹長的眼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胸口停留了一會兒,這才道:“阿紫?你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阿紫的大眼骨碌碌一轉,也不走到丁春秋近前,隻遠遠的站在三步外,笑嘻嘻的道:“師父,喬幫主托我給您帶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