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手心中一緊,隨之傳來細密的疼,他在感情之上有些笨拙,卻絕不是個愚笨的人,這時自然明白過來,紅葉提燈要等的人是冷血,絕不是自己。
他溫和一笑,麵上一點都看不出來,道:“聽說猛虎食人之後,被吃掉的人就會變成倀鬼,從此魂魄不得投胎,被老虎役使,專門引誘人來給它吃。”
“為虎作倀”一說,薛邵龍也對他提過,說正是如此,鬼怪一類才最怕猛虎,鎮墓獸的外形也多用插翅的虎豹一類,一來造型威武猙獰,可以震懾一些盜墓賊,二來也是對鬼怪的威懾,不準其傷人。
紅葉轉過頭來看他,輕輕道:“我也很怕它。”
她立在幽幽的燭火之下,晚風吹進來,揚起猩紅的、血一樣的衣裳、緞子似的長發……倘若神色再清冷一些,就與乘風而去的神妃仙子一般無二。
可一見那朱唇青絲,就知她如此豔麗多情、活色生香,絕不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的神女,倒像是話本裡夜訪書生,要與其結夫婦之好的女鬼。
鐵手心中忽的湧出一股熱流,這突發的、幾乎不可自抑的保護欲,叫他忍不住顫抖起來,可一想到她與冷血的親近,心中又十分羞愧,十分難過。
從前若是有人對他說,你會愛慕一個女子,且還是小師弟冷血的心上人,他絕不會信,哪怕是拿刀子抵在鐵手的脖子上,他也要對得住兄弟情義。
可有時,刀劍無法做到的事,美貌反而可以。
紅葉抬起了眸子,尾音繾綣的喚他:“二爺?”
她並不直接表明身份,對於人類、尤其是鐵手與冷血而言,他們身為四大名捕,更相信自己抽絲剝繭、一點一點發覺的真相,而不是一長段自述。
鐵手一向溫柔敦厚,可這絕不意味著,他就愚笨可欺,事實上作為一個出了名的捕快,他的腦子比任何人都好用,隻是往日不信神鬼之說,一時猜不到“鬼女”的身份,一旦他知曉世上真有鬼神......
這時,鐵手開口了,他說道:“你不會死的。”
他認真的、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她,眼睛裡有比燈火還溫暖、比夜色還深情的愛意,沉聲道:“我保證,至少在鐵手死之前,不會有任何人能傷到你。”
紅葉:“……”
她怔了一下,忽的展眉一笑,這一笑宛如一片豔麗的血光蕩漾,又似落下了滿山紅楓,奪目到令人無法移開視線,輕輕道:“你不會死的,我保證。”
鐵手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不得不承認,自己並非什麼正人君子,也是個“食色性也”的尋常男人。
他正想說些什麼,就被止住了,美人用羅扇對他扇了兩下,說道:“二爺還不去換一身衣裳?這身香味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去什麼秦樓楚館了呢。”
鐵手:“……”
他的呼吸一窒,麵上浮出一抹薄紅,終於也體會到了冷血的感受,這時在看紅葉豔麗的容光,幾句話也說得亂七八糟,頭大舌大,道:“我不——”
與情竇初開的冷血不同,鐵手年近而立,從前也有過朦朧的情感,不想如今動情也如此的笨拙。
紅葉不忍再取笑他,於是道:“玩笑罷了,我知道二爺是正人君子,怎麼會去那種不入流的地方。”
鐵手輕輕的歎了口氣,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他對紅葉心存妄念,她白玉似的脊背,總是不時在眼前閃過,算不得什麼正人君子,況且過幾日拿到了薛邵龍的引薦信,他還真要去暖香閣查案。
而另一邊,紅葉已捧出了一套乾淨的衣裳,說道:“小二白日裡送來了兩套,四爺穿了深藍色,這套赭石色的有一些寬大了,二爺穿著應該正合適。”
鐵手接了過來,嗅到淡淡的楓葉香氣,許是被漿洗過了,布料並不粗硬,反而十分柔軟和舒服。
他去換了一件衣裳,再出來之時,冷血也已經回到了客棧,不過他並非孤身一人,腿邊還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男子,看一身裝束似乎是個打更人。
鐵手還洗了把臉,下頜掛著幾滴水珠,他用白巾擦了一把,定睛看了一眼,問道:“這是什麼人?”
一來紅葉還在客棧,二來,他們如今不好在宜州的府衙暴露身份,冷血怎麼把人帶回客棧中了?
冷血一身的寒氣,正在一點一點收斂,聞言說道:“是打更人,也是第一個看見飛虎之人,守衛去追飛虎了,他暈在路邊,若是坐視不管會被凍死。”
宜州的天氣十分詭異,白日裡烈日炎炎,晚上卻忽的冷了下來,昨夜也隻是有些涼意,今夜卻猝不及防,突然降溫,西北的氣候一向是這樣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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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