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不為皺了皺眉,將窗戶關緊,抱著他坐了下來。
寧修小腳丫子在繈褓裡蹬了蹬,扭著身子往他懷裡鑽,寧不為乾脆用外袍將他裹了進來,大概是寧不為身上的氣息讓他覺得安心,終於老實下來。
寧不為一手抱著他,另一隻手裡轉著全然沒什麼用的朱雀刀碎片,半闔著眼睛,試圖用方才剩下的那點靈力來修補一下自己破損的不成樣的識海。
碎片鋒利,他玩得很是隨意,一著不慎將指間劃了道口子,血不小心滴在了寧修的繈褓上洇透了進去,浸染在了寧修右肩膀上,緋色的血脈印記不著痕跡地亮了一下。
寧不為這會兒還在對著自己的一片狼藉乾枯的識海暴躁,很不走心地把血抹在了兒子的繈褓上,卻在手碰到的瞬間,眼前的景色忽然一變。
眼前的識海廣袤無垠,腳下是隨風微漾的清澈靈力,除了靈力化作的清水還是清水,一眼望不到頭,空中是大片大片的白,看得人頭暈。
整個識海空間乾淨無聊得不像話。
顯然這不是寧不為的識海空間。
往常他進去彆人的識海,通常都是奔著讓對方神魂俱滅去的,先不由分說來上一刀,管你風景如畫還是熱鬨繁華,先弄死了再說。
寧不為還是頭一次這麼平和不受任何排斥地進入彆人的識海,而對方的識海中空間極廣,靈力充沛到即使他是在巔峰狀態都會覺得羨慕的程度。
而識海的主人顯然沒有發現自己。
寧不為身為一個不擇手段的魔頭,想搞事的心蠢蠢欲動。
他現在修為儘失,最缺的就是靈力,馮子章那點靈力還不夠他隨手畫個符用的,眼前這一大片識海簡直就是來給他送菜的。
但是識海的主人顯然實力雄厚,保不齊是在哪個深山老林裡閉關修煉的老東西,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怎麼進來的——
保險起見,寧不為試探地放出了一小縷靈力,那小縷靈力化作了一個巴掌大的小勺,將對方化作清水的靈力舀了一勺起來。
靜候半晌,對方仍舊沒有什麼動作,寧不為頓時膽子大了起來,將勺子裡的靈力全都吸收化為己用,而後用對方的靈力化作了個更大的勺子,原湯化原食,很是肆無忌憚。
寧不為在這邊猖狂地盜取對方浩瀚無垠的靈力,甚至想過化用之後將對方反殺,奈何他現在經脈破損嚴重,真鬥起來他絕對是神魂俱滅的那個,隻能遺憾作罷。
而被寧不為覬覦靈力甚至想下毒手的識海主人,此時正端坐在識海中央,抱著熟睡過去的一小團靈識,皺著眉看向小孩兒心口那筆法狂放的安神符。
若不是這安神符的標誌太過明顯,他甚至覺得這可能是某種邪術,畫符者不是想安神,而是想畫魑魅魍魎來興風作浪。
褚峻盯著那符看了半天,想下手給好好改一改,又怕改動得太整齊被孩子的娘親發現,最後乾脆拿起繈褓將孩子裹住,眼不見為淨。
再次被對方狂放的手筆震撼到的褚峻冷靜了片刻,眸光一凝便察覺到不對,原本平靜無波的識海內頓時殺意畢現。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寧不為早有準備,見勢不對便立馬往外撤,偏生他還是個不安分的,臨走前還要用人家的靈力在人家的識海裡畫了個反噬陣想坑對方一把,自己虛晃一招便要逃之夭夭。
誰知對方的速度和實力堪稱恐怖,遠超過他的想象,不到瞬息,那無窮無儘的靈力化作一隻巨大的手掌便將他捏在了掌心。
褚峻有一絲疑惑,他不但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入侵者,而且對方身上沒有絲毫靈力,乍一覺經脈都破碎地不成樣子,甚至還不如毫無修為的凡人來的強健。
一個修為儘廢竟能悄無聲息地闖入他的識海——
隻是一念之間,對方突然靈力暴漲,與他同源的靈力化作無數利劍衝他襲來,褚峻神色微冷,長袖一揮便將所有攻擊儘數化去,冷不防掌心一痛,對方竟是猖狂到從他手心奪取靈力。
褚峻從未見過如此囂張的家夥,正要看看對方是何模樣,懷裡的小靈識突然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寧不為趁著對方分神的瞬間,猛地將自己的靈識從對方識海中抽離出來,臨走還不忘撈上一大把靈力,將自己那兩塊朱雀刀碎片給塞滿了。
一不留神被對方逃走的褚峻:…………
這修士怎麼——如此厚顏無恥?
厚顏無恥的寧不為神識歸位,猛地睜開了眼睛,那老東西雖然修為恐怖,但反應好像不怎麼靈敏,也許他能找對方法進去多去撈幾次。
等他恢複了修為,定要拿朱雀刀將對方那乾淨廣闊的識海劈個四分五裂,裝模作樣竟還敢捏他——
寧不為眼底的猩紅一閃而過,臉上露出個獰邪的笑來。
“哇!”懷裡的寧修嚎哭出聲。
寧不為臉上準備殺人奪寶的猙獰笑容頓時一散,一把將寧修抱起來,放緩了聲音哄他,“爹在呢,不哭。”
在一旁圍觀了他變臉全程的馮子章抱著劍瑟瑟發抖,哆哆嗦嗦地開口:“李、李道友?”
“嗯?”寧不為一邊哄著孩子一邊懶洋洋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跟以前一樣,不屑中帶著幾分不耐煩。
“沒事沒事!”馮子章頓時鬆了一大口氣。
看樣子應該還是李乘風,沒有被什麼魔頭邪物給奪舍。
然後不等馮子章這口氣送到底,窗戶突然被人從外麵猛得一拍,上麵留下了一個血色的手印,聲音淒厲地吼:“馮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