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不為抬頭看月亮, 隻覺得這月光有些刺眼。
寧修在他衣襟裡動了動,哼哼唧唧表示自己被吵醒了,聞在野轉過頭看向他動來動去的衣襟,原本無神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好奇。
寧不為將寧修拎出來, 語氣有些生硬地問:“你想抱抱他嗎?”
聞在野見他像變幻術一樣拎出個白白嫩嫩的小娃娃來, 聞言手抬起來又局促地放下, “我……沒有抱過小孩子。”
寧不為昧著良心道:“沒事, 他很乖。”
頂多生起氣來把人踹出三丈遠。
寧修看著眼前陌生的大哥哥, 比對方還要好奇, 氣勢十足地喊:“啊~啊~”
我爹爹~我噠~
聞在野淡淡一笑,又伸出手來。
然而尚未碰到那繈褓,近百道流光倏然逼至眼前。
寧不為寬袖一揮,無形的屏障自掌心擴散而開, 將氣勢洶洶的勁風擋在了屏障之外, 眼底不自覺帶上了殺意,卻又在看到來人的瞬間,收起了屏障, 湮沒了殺意。
一呼一吸間動作極快,眾人壓根沒有察覺。
而唯一能察覺到的人心思卻不在他身上。
為首者著一身暗青長袍, 神色冷冽, 在看到那青衫少年時,抬起手來,示意身後眾弟子停下。
聞鶴深死死盯住石台上的聞在野,強行將種種洶湧的情緒壓回心底, 沉聲喊道:“兄長。”
此話一出口,禦劍懸於空中的眾位弟子皆是神色詫異。
他們從未聽說過師尊還有一個兄長,而且這少年看著充其量十六七歲!
眾弟子心中驚疑不定, 尤其是犯事的陳峰和吳良,頓時感覺到一陣絕望。
江一正和那少年竟然都活著,那少年還是他們師尊的兄長!
若是對方指認,此番他們必死無疑!
孫誌則是直接嚇暈了過去。
且不論吳良等人如何驚懼,石台上的聞在野本人卻是淡定非常,衝聞鶴深拱手行禮道:“這位長老恐怕是認錯人了。”
這位長老——聞鶴深目光一滯,唇角壓了下去。
“兄長先隨我回去,我稍後再同你解釋。”他像是怕嚇到對方,特意放緩了語氣。
十三峰的眾弟子哪裡見過他們雷厲風行的師尊這般溫和,連向來穩重的韓子楊都頗為詫異地看了聞鶴深一眼。
寧不為垂下眼睛,沉默地站在一旁,安靜地幾乎要化作山崖的石壁。
江一正被這浩浩蕩蕩的陣仗震懾住,呆了半天才一點點挪到了寧不為身後,頓時放下心來,心中有了底氣。
臨江城那般危險的境地她爹都能死裡逃生,現在這種小場麵根本不足為懼。
“師尊,這雜役父女怎麼辦?”二弟子陳子楚接收到弟弟陳峰求救的目光,趁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道:“是否將他們先拿下?”
江一正臉色頓變,仗著寧不為在這裡,大著膽子道:“為何要拿下我們?分明是吳良陳峰他們將我和這位前輩推下了懸崖,我爹——”
她爹,她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磕巴了一下,轉頭看向寧不為求助,結果她爹明顯是一副事不關己保持沉默的模樣,根本沒打算幫她。
“我一直不回去我爹擔心才來找的我!”江一正急中生智,指著吳良陳峰和孫誌三個,怒氣衝衝道:“他們合夥要殺了我和我爹,聞在野前輩路見不平出手相助,卻被他們一劍刺穿肩膀,失血過多昏死過去!”
聽到聞在野受傷,聞鶴深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
“不信你們看,這傷口還在——”江一正轉頭指著聞在野的肩膀,憤憤不平瞬間化作了不可置信。
聞在野之前被刺穿的肩膀完好無損,隻有衣服是破的,甚至連血跡都沒有……簡直毫無說服力。
正是對峙的關鍵時刻,江一正對聞在野焦急道:“前輩,您說句話啊!”
結果聞在野皺眉道:“我……不記得了。”
此話一出,江一正傻了眼,吳良和陳峰頓時如獲大赦。
“師尊!弟子敢對天發誓,絕對是她與這位前輩在崖邊纏鬥導致前輩墜崖,我們本來是想勸阻奈何遲了一步!師尊請您明鑒!”陳峰大聲道:“事到如今她竟還不知悔改要混淆視聽,這種人絕對不能待在十三峰!”
“江道友絕不是這種人!”馮子章突然開口道:“師尊,我可以為江一正擔保,她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害人性命!”
“那你的意思是師尊的兄長要害她性命嗎?”二師兄陳子楚抓住他話裡的漏洞,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我不是這個意思,中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馮子章頓時氣弱。
“你分明就是在偏袒他們!這對父女來曆不明形跡可疑,事到如今你竟還站在他們一邊?”吳子陳心寒又失望地看著他。
馮子章眼睛一紅,囁嚅道:“不是的,我——”
“夠了!”聞鶴深厲聲喝止。
原本吵嚷的眾弟子頓時安靜下來,一時隻剩風聲呼嘯。
“此事容後再議,先將涉事之人帶回刑誡堂看押。”聞鶴深冷聲道。
此話一出,韓子楊便知道雙方誰的話師尊都沒有采信,不知為何反而替子章師弟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