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不為抱著寧修,罕見地沒有反抗,和江一正一起,被雲中門的內門弟子關押進了刑誡堂的地牢之中。
地牢周圍布滿了防禦大陣,欄杆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咒文防止裡麵的人逃跑,上鎖之後,牢內失靈陣法即刻啟動,江一正便覺識海中的靈力瞬間消失一空,愣了良久。
反觀寧不為,這位爺像是掌門來地牢視察,抱著寧修在牢中不急不慢地晃悠一圈,撩起衣擺,盤腿坐在了乾草上。
江一正見狀,挑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貼著牆壁蹲了下來,使勁吸了吸鼻子,過了好久才小聲道:
“前輩,我說的都是真的,沒有騙人。吳良和陳峰之前就找過我麻煩,我回膳食居的路上聽見他們要密謀害你,結果不小心被發現了,是聞在野前輩救了我,他真的中了一劍……”
江一正越說越委屈,想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寧修躺在他爹懷裡看著眼睛紅紅的大姐姐,善良地安慰她,“啊~”
不哭呀~
寧不為撩起眼皮來不鹹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江一正以為他要開口說話出主意,目光期待地望著他。
寧不為低頭看寧修流口水,伸手戳了戳,老神在在,一個字都沒往外蹦。
江一正:“…………”
好冷酷無情的一個爹。
地牢裡潮濕陰冷,隻有牆上一盞燭火昏黃,年歲久遠的石板上滿是裂開的紋路,延伸向四周,又被幾根散落的乾草截斷。
江一正看著石板上厚重的褐色血跡,心想,這地牢不知建了幾百幾千年,死在裡麵的人恐怕不計其數。
多她一個冤死的也不多。
她這麼想著,餘光突然瞥見了地上的一片花瓣,伸手撚了起來,目光疑惑。
雲中門什麼時候也開始種桃花了?
——
十三峰清風閣。
韓子楊將一套嶄新的衣袍放到床邊,桌邊坐著的少年道:“師伯,這是師尊吩咐給您的換洗衣物。”
少年的反應有些遲鈍,良久才應聲道:“多謝。”
“弟子告退。”韓子楊衝他行了個弟子禮,便要出去。
“等等。”聞在野喊住他,緩緩問:“長生崖那幾人……”
韓子楊愣了一下,“師伯說的是斷腸崖吧?”
聞在野道:“不是一直叫長生崖嗎?”
韓子楊正要答話,門卻被人從外麵推開,他趕忙行禮,“師尊。”
“下去。”聞鶴深道。
“是。”
韓子楊退下將門關上,房間裡隻剩了聞鶴深和聞在野兄弟二人。
聞鶴深走到桌前,替他倒了杯茶,放到了他麵前,沉聲道:“兄長喝茶。”
聞在野看著那嫋嫋而起的茶霧許久,用陌生的目光打量他,“我弟弟小鶴……今年才十歲,長老您恐怕是……真認錯了。”
他說話還不怎麼利索,總是帶著不自然的停頓,然而提起自己的弟弟,臉上卻帶上了點溫柔的笑。
聞鶴深藏在袖中的手握成拳,指甲狠狠地陷進了掌心的肉裡,卻覺不出半分疼痛。
“我就是小鶴。”聞鶴深試圖衝他露出個笑,卻隻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難堪至極。
聞在野眼神疑惑,將信將疑道:“你怎麼……這麼大年紀了?”
“我今年五百一十歲,是很大年紀了。”聞鶴深道。
聞在野不解:“可我今年才十六,為什麼你會比我大……將近五百歲?”
“我也想問問你為什麼。”聞鶴深抬起頭來,眼睛裡血絲蔓延,“你明明說馬上就回來。”
聞在野怔了一瞬,“什麼?”
聞鶴深扯了扯嘴角,“你果然不記得了。”
聞在野皺了皺眉,“我確實忘記了許多事情。”
“你可還記得寧乘風?”聞鶴深又問。
“自然記得。”聞在野道:“乘風是我的好友。”
“那聞鶴深呢?”
聞在野笑道:“小鶴是我的親弟弟,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可你不要他了。”聞鶴深的聲音在秋冬的空氣中帶著一股噬人的冷意。
“你把他拋棄,讓他在這世上孤零零地活了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