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正扯了扯馮子章的袖子,“好像真是咱爹的聲音。”
馮子章狐疑地盯著他,被寧不為一瞪,嚇得往後踉蹌了一步。
這眼神確實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片刻過後,馮子章腦袋上頂著個新鮮出爐的包,哭喪著臉跟在寧不為身後,“爹,我真沒聽出來……”
畢竟任誰見個陌生人上來就說‘我是你爹’,都會覺得對方是在挑釁自己吧!
寧不為一邊走一邊問:“你倆追大黃出來的?”
“昂。”馮子章點點頭,“它最近老是亂跑,我和小江兩個人拽都拽不住。”
變回小奶狗的大黃被掛在馮子章腰間的收納袋裡,露出個腦袋來嘶哈嘶哈地吐舌頭。
馮子章伸手把它給按回去。
“爹,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江一正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有點發怵。
“帶你們找寶貝。”寧不為一刀砍開了麵前的灌木。
凜冽的刀氣將樹枝打得劈啪作響,馮子章問:“啥寶貝?”
寧不為從袖子裡拿出天濤尺,心訣默念,天濤尺瞬間化作了獨木舟大小,“不知道,上來。”
馮子章和江一正趕忙爬上了尺子,這玉尺質地溫潤還自帶暖意,坐在上麵很是舒服,寧不為在四角分彆貼上了張符紙,連人帶尺便瞬間隱形,連一絲靈力的波動都沒有。
而從內往外看去,一切景象都變得模糊不清,除了大片大片的空茫白色,就隻剩下黑色和灰色兩種顏色,正在悄無聲息地融合。
“這是……”江一正震驚地看著周圍的顏色。
“寧家失傳的識陣靈符!”馮子章神色興奮道:“我在書上看到過,靈符布於四方,以靈力灌之,人處其間,可觀天地靈氣,可識世間諸陣,自得法以破之!原來在裡麵向外看是這副景象!”
果然,他話音剛落,那黑色和灰色間就開始逐漸顯現各式各樣的陣法來,根據布陣之人靈力的不同,而顯現出不同的顏色來,有的大大小小疊加在一起,煞是好看。
“這個我認識,是縛靈陣,那個淡紫色的看上去像傳送陣……”江一正趴在邊上往下看,發現自己竟然還能認出不少來,很是激動,“不過這麼同樣的顏色的不一樣深淺?”
“布陣之人靈力越強,手段越高明,顏色便越淡。”寧不為開口道:“有些專精符陣者布置的陣,無形無痕,修士入內根本不會察覺,可絞殺敵人於無形。”
“像是那邊的安魂陣,雖然布陣之人修為高強,但顯然不精通此道,陣眼雖穩但陣腳粗糙,顏色便很明顯。”寧不為指給他們看。
江一正和馮子章第一次這麼直觀地感受到,看向寧不為的目光全是崇拜。
寧不為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操控著天濤尺繼續往上,原本那些十分清晰各式各樣的陣法逐漸變小,最後變成了一個個五顏六色的小光點。
馮子章忍不住問道:“那這些灰色和黑色的東西又是什麼?”
“是山脈。”寧不為眯起眼睛,“山脈一般呈現黑色,這灰色的山脈顯然不屬於論道山。”
江一正道:“可是他們正在融合。”
“所以才出問題。”寧不為估摸著高度差不多,便讓天濤尺停泊在高空。
“換運之陣,一處陣心一處陣眼,陣腳十六到六十四不等,通常會以天階法寶壓陣,形如北鬥,陣眼位於勺心,陣心位於勺把……”寧不為不停頓道:“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找出陣眼陣心。”
馮子章下意識地開始緊張起來,“爹,要是、要是我們找不到呢?”
寧不為和善一笑,“那就從這裡跳下去。”
馮子章:“!!!”
馮子章和江一正睜大了眼睛開始找,被說勺心和勺把了,連勺在哪兒都沒看出來,趴在尺上找得目眥欲裂。
寧不為負手站在玉尺邊緣,微微垂頭俯瞰整個論道山,雪青色的發帶埋於發間,狂風將寬袖衣擺吹得獵獵作響,他卻巋然不動。
緊張之餘,馮子章忍不住悄悄看了他爹一眼,卻有瞬間的恍惚,就好像他似乎已經知道了整個陣法在何處,卻又遲遲不肯點破。
——
長生道場。
台上郝諍和王濱正你來我往的論道,雖然褚峻和郝諍一樣,不怎麼喜歡王濱這個人,但還是不得不承認,對方能有如今的修為,多少是有點東西的。
高台之下,幾千上萬名年輕弟子正聽得聚精會神,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得到啟發,不時便有弟子直接盤腿入定,進入開悟的狀態,惹得周圍一片豔羨的目光。
崔元白拽了拽褚峻的袖子。
“嗯?”褚峻低頭看他。
崔元白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俯身來聽,褚峻便十分配合地俯身下去,還順手布了個隔音結界。
“爹,我第一個父親的紫府來這座山裡了,好凶。”崔元白小聲道:“我有點害怕。”
“不怕。”褚峻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對崔元白道:“還記得方才交代你的事嗎?”
“記得。”崔元白目光堅定的點點頭,“抱好弟弟。”
“嗯。”褚峻道:“還有呢?”
“打開紫炎刀?”崔元白愣愣道。
“嗯。”褚峻道:“記著,那紫府秘|境是你的。”
崔元白隻覺得一直壓在心口的那股氣無形之中又散去了好多,彎起眼睛衝褚峻笑了一下,“嗯!”
褚峻直起身子,繼續老神在在地聽郝諍和王濱辯論。
崔成泓將崔元白煉成刀靈封於刀中萬年之久,他隕落後坐下的這紫府秘|境,不管是藏海樓桑家、王家,還是如今的崔家,都不如崔元白更有資格收下。
本以為要耗些功夫,卻不想有人上趕著將雨眠山秘|境給送來了。
褚峻將寧修身上的安神陣又加固了幾層。
寧修原本正衝他笑,突然皺起了眉,變得有些焦躁不安起來。“啊!啊!”
娘親走!我們走!
崔元白看著褚峻肩膀上愈發濃鬱的黑氣,小臉緊繃。
“這是什麼東西!”突然有人驚叫了一聲。
“哪裡來的蟲子!”
“啊啊啊——我的眼睛!有蟲子從裡麵鑽出來!救救我!救命啊!”
“有人走火入魔了!”
“快住手!”
長生道場上大多都是些年輕弟子,沒經過多少事,遇到事情便沉不住氣,一時之間刀劍亂飛,靈力混雜,甚至還出現了誤傷。
帶隊長老們一邊維持著秩序一邊救人,卻發現這蟲子詭異至極,根本入識海即與丹田融為一體,根本消滅不了,更有甚者直接走火入魔,七竅流血暴斃而亡,頓時讓道場上的恐慌更上一層樓。
桑田高聲傳音道:“諸位莫慌!還請待在原地不要四處走動!諸位莫慌——”
可惜不管是聲望還是修為,他都遠遠比不上桑玄清,在場的人群根本就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萬玄院的小弟子們雖然被長老們的結界護住,還還是有人直接走火入魔,又被強行封住神、靈二識,才逃過直接爆體而亡的下場。
然而不是所有宗門世家的長老都如萬玄院這般厲害的,有的連長老都難逃此劫,一時之間血氣四溢。
郝諍將四周探查的神識收回,準備出手救人,坐在他對麵的王濱卻突然發難。
郝諍目光一冷,“王濱,你王家子弟也在下麵。”
王濱卻寸步不讓,笑道:“難得郝院長費心,他們若是沒能力自保是自己沒本事,倒是我與你多年未切磋,正想領教一下你的本事!”
郝諍看向台下被黑氣纏繞已然入心魔的褚峻,眸光一沉,“我也正有此意!”
——
“爹,那處怎麼一大片血霧?”江一正指著黑灰交界的大片血霧問道。
“換運大陣逆天而為,自然是要用人命血祭。”寧不為聲音冷然。
馮子章臉色一變,“長生道場還有那麼多人,豈不是——爹,咱們怎麼做才能救他們?”
寧不為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向他,輕嗤一聲:“為什麼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