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看寧乘風同彆人雙宿雙飛?”
“你修到如今境界,何不隨心所欲?”
“你當初留這心魔在身上是為了什麼?”
“你不是喜歡寧乘風嗎?”
仿佛有無數人在他耳邊竊竊私語,聲音忽遠忽近,時而嚴厲時而溫柔,編織成細密的網將他封於其間,擾亂他誘|惑他。
他感覺到了久違的暴虐殺意。
“殺了寧乘風。”
“殺了寧乘風。”
“殺了寧乘風。”
一道亮色突然閃過,褚峻猛地睜開了眼睛,裹挾著千鈞之力的一掌直劈而下,正中對方心口。
霎時之間青光大盛,對方被迫顯露出身形來,笑道:“景和太尊竟紆尊降貴以身為餌也要誘我現身,佩服!”
“藏頭露尾之輩。”褚峻又一掌劈下,周圍靈力翻滾,似是輕飄隨意一拍,又似有無數法相自掌中而出,殺意凜然。
那青光急急後退,卻還是抵擋不及,被一掌碎了青光幻象,露出真實麵目來。
他身量中等,五官憨厚,看著竟然還有一絲和藹,但那雙眼睛卻形如狼眼,不笑盯人時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他捂住肩膀上的傷口,彎起嘴角笑道:“景和太尊真是好算計,虛虛實實,連在下都不知道您如今修為幾何了!”
明明心魔發作修為大打折扣,上兩次交手時隻能同他打個平手,現在卻又能輕而易舉地打碎他的偽裝幻象。
褚峻一襲白衣飄然,神色淡漠地看著他,在自己久遠的記憶裡終於找到了這個人,“寧帆?”
寧帆大聲笑道:“當年在浮空境僅與太尊一麵之緣,難為您還記得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真是難得啊!”
他們的對話響徹整個長生道場,連在虛空中鬥法的郝諍和王濱都默契地停了手,看向他們。
“寧、寧家的人?”尚且清醒的有人大驚失色,“寧家不是隻剩寧不為一個了嗎?”
“寧帆是誰?為何從來沒有聽說過?”也有人疑惑不解。
寧帆死死盯著褚峻,笑得極為暢快,“今日這七殺陣可是專門為景和太尊你準備的,在場的所有修士都是給您準備的活祭品!”
郝諍飛身而上,站在了褚峻身邊,厲聲道:“七殺陣乃是十七州禁術!豈能隨意動用!”
王濱老祖卻站在了寧帆一邊,笑道:“它既然出現,便有存在的道理,郝院長今日能活著出去再說吧。”
“準備破陣!”郝諍怒喝一聲,萬玄院原本默默無聲的長老們紛紛起身而上。
“衛家願助一臂之力!”衛雪鬆和衛玉泉兩兄弟帶著自家長老也站在了萬玄院之後。
“藏海樓桑氏義不容辭!”桑田也帶人表態。
有了衛家和萬玄院打頭,況且又有景和太尊的名頭在這裡震著,尚且清醒的眾修士紛紛飛身而上準備破陣。
王家眾人自然是站在了王濱身後。
寧帆撫掌大笑,“那今日便讓你們知道這七殺陣的厲害!人來!”
隻聽他怒喝一聲,一陣奇異的氣流穿透整個道場,那些走火入魔正在自相殘殺的修士如同聽見了召喚一般,竟紛紛禦劍站在了寧帆一邊。
兩相比較之下,寧帆這邊走火入魔的修士數量上竟然還更勝一籌。
最重要的是,那些被控製的修士還是他們精心培養的年輕一代,其用心不可謂不惡毒。
寧帆先是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而後又笑出聲來:“自相殘殺的戲碼……真是百看不厭呐。”
無數青色蠱蟲從地底紛紛湧出,振翅而飛,猛地湧向郝諍一方的人,走火入魔的修士緊跟而上,此時也完全顧不上同門之誼,為了活命隻能廝殺在一起。
郝諍和王濱終於不再僅限於虛空鬥法,兩位小乘期的大能終於實實在在地動起了手,一瞬間地動山搖。
寧帆看向褚峻,手中黑色的咒文流轉,猛地向他襲去,“我倒要看看你頂著心魔和血氣能撐多久!”
褚峻生生接下這一掌,肩膀的黑色紋路頓時開始蔓延,迅速爬上了半張臉。
——
馮子章操控著天濤尺停在了流雲閣上空,欲哭無淚道:“爹他對我們也太有信心了,這鎮魂流雲可怎麼取?”
江一正從袖子裡拿出一塊腰牌,上麵刻著桑雲兩個字,還蓋著藏海樓的印,“爹把我丟上來的時候塞給我的。”
馮子章依舊沒有信心,“可這腰牌怎麼用啊?總不能你拿著在流雲閣上麵晃一晃,這流雲閣就自己打開——”
江一正隨手一晃,天濤尺下的流雲閣突然開始震動起來,哢嚓哢嚓幾聲,如同綻放的花瓣一樣,露出中間的入口來。
“……了吧。”馮子章震驚地瞪圓了眼睛,好半晌才道:“這也行!?”
江一正拽著他從天濤尺上跳了下去。
“等等,尺子!”馮子章回想起方才寧不為傳音給他的口訣,將尺子塞進了袖子裡。
他們二人沿著旋轉的木梯一路往下,便看見房間正中供著一塊巴掌大小的寶物,形如流雲,看著柔軟蓬鬆,其上紫氣朦朧,周圍流光溢彩,靈氣濃鬱非凡。
隻是這東西周圍密密麻麻布滿了無數法陣,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而解。
江一正低頭看向手中的腰牌。
馮子章忍不住道:“總不能這腰牌還能打開這法陣——”
江一正大著膽子往前走了一步,在層層疊疊的法陣邊緣停下,捏住腰牌往前試探性地一遞,隻見無數法陣瞬間消散,那巴掌大的流雲晃晃悠悠便飄到了她手心裡。
馮子章:“……吧。”
江一正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子章,以後會說話就多說點。”
馮子章:“…………”
這鎮魂流雲如其名,放在手裡就像捏了塊軟綿蓬鬆的雲,單單隻是拿著就沁人心脾,心神安寧,江一正和馮子章稀罕地一人捏了一下。
“咱們趕緊給爹送去。”江一正道。
馮子章拿出天濤尺,正準備放大,卻聽見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二人循聲望去,便見褚信渾身是血地扶著樓梯扶手走了上來。
雙方見麵,俱是驚訝。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闖了八十一道關卡九死一生才爬上來的褚信不可思議地看著完好無損的馮子章和江一正,麵色逐漸陰沉。
“就、就哢嚓一下,就進來了。”馮子章訥訥道。
江一正眼疾手快地要將鎮魂流雲塞進袖子裡,褚信卻雙眸血紅猛地撲了上來。
江一正提劍擋了一下卻沒能擋住,被猛地擊飛出去,重重撞在了牆上。
“把鎮魂流雲交出來!”褚信一步步地逼近她。
“不可能!”馮子章操控著天濤尺猛地撞向他,被他躲過之後,牆邊的江一正而去,將她拽上了天濤尺,不等褚信反應過來,便朝著長生道場的方向疾速飛去。
“站住!”褚信即便因為流雲閣的機關身受重傷,也不肯放棄,禦劍疾速追趕過去。
“不好,他就要追上來了!”馮子章大驚失色,他扶起江一正道:“我來拖住他,小江你快點把東西給爹送過去。”
“可你根本打不過褚信!”江一正不讚同道。
“沒關係,我有爹給的天濤尺,而且你忘了嗎,我運氣特彆好,肯定死不了!”馮子章拍了拍胸脯。
江一正先是紅著眼睛搖了搖頭,繼而重重點頭,“那子章你保重。”
說完,乾脆利落地跳上了自己的寬劍,禦劍而去。
馮子章:“…………”
啊,真是個乾脆利落的妹妹。
他操控著天濤尺猛地一個回旋,將追趕而來的褚信擋在了麵前,拔出了自己的佩劍。
褚信輕蔑地看著他,“就憑你這個築基期的廢物也想攔住我?”
馮子章握著劍的手微微發抖,卻不忘糾正道:“我已經金丹期了!”
褚信勾唇一笑,“哦,我化神期了呢。”
馮子章使勁咽了咽唾沫,“那你也休想過去!”
褚信長劍出手,嗤笑道:“好啊,那我就將你殺了!”
另一邊,江一正蹲在自己的寬劍上飛得搖搖欲墜,她現在無比慶幸當初聽從了她爹的建議去找景和太尊指點,好歹突破到築基期能禦劍,又後悔自己偷懶沒能勤加練習,現在都不敢在劍上站著。
好在玉靈丹的功效極好,她不用動用自己的靈力也能飛得極快,否則體內蠱蟲發作,隻怕死得更快。
她一邊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一邊飛到了長生道場外,便見偌大的道場仿佛生成了一個巨大的弧形屏障,裡麵血霧彌漫看不清具體模樣,而外麵兩道身影正在激烈地打鬥,以她的水平隻能看到兩道不斷變換位置的殘影,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她拿著手裡的鎮魂流雲急得團團轉,最後沒有辦法,隻能扯著嗓子大聲吼道:“爹啊!哪個是你!?東西我們取來了!”
正在同謝酒纏鬥的寧不為朱雀窄刀一翻,猛地震開謝酒,往江一正那邊飛去,謝酒卻緊追不舍,又將他纏住。
江一正急得滿頭大汗,腦海裡突然靈光一現,大聲道:“爹,你放個小山最喜歡的那件衣裳上的圖案,我給你用劍送過去!”
寧不為隨手往遠處用靈力炸開個小狗的形狀,作勢要往那邊飛,謝酒猛地飛身過去,卻不想在他身後用靈力炸開了一個巨型的小鴨子。
“爹!接著!”江一正將鎮魂流雲往寬劍上一貼,鉚足了力氣灌注靈力將劍往那鴨子的方向投擲而去。
她眼力極好,寬劍正中鴨頭。
寧不為一把便將那鎮魂流雲取了下來,往長生道場弧形的屏障正中重重拍了下去。
謝酒這才發現自己上了當,方才寧不為拖他這麼久竟然是在暗中布陣再用鎮魂流雲改陣,登時怒喝道:“住手!”
然而為時已晚,寧不為手中的鎮魂流雲倏然暴漲數十倍,那籠罩在長生道場之上的弧形屏障轟然破碎!
道場內正在廝殺不休的人不約而同聞聲抬頭望去。
隻見高空之上,黑衣獵獵的男子執刀而立,眉眼冷冽,腳下踩著一大朵柔軟蓬鬆的白雲,左邊是隻搖頭晃腦吐舌頭的大藍狗,右邊是隻憨態可掬但被寬劍穿頭的大黃鴨。
偌大的道場上詭異的安靜了一瞬。
被崔元白抱著躲在暗處的寧修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這一幕,激動地拍了一下小手,“呀~”
爹爹真威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