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披星戴月往家裡趕,路上一片漆黑,隻有手電筒的光照到的範圍是亮的。
為了省電池,月亮出來的時候,他就關上手電筒,等月亮隱匿起來,實在是看不清楚路時才打開。
這年頭的電池不給力啊!江河心裡歎氣,這才用多久?
這種時候,他特彆想念石墨烯電池,不然鋰電池也成……可惜手邊沒材料,不然他分分鐘能弄出來。
回到村子的時候,家家戶戶幾乎已經熄燈,或者根本舍不得點燈,早早上床睡覺。
江河到家時,發現家裡還亮著燈。
於桃花坐在煤油燈下縫補衣服,她手腳不利索地穿針引線,暗自盤算著夏青禾進門後,一定要將縫補這活讓她做,她這手都快抽筋。
正忙著,便聽到兩天未回家的兒子的聲音:“媽,我回來了。”
於桃花大喜,將東西往針線籮一丟,欣喜地迎出去:“大河,你回來啦?怎麼這麼晚?”
她一邊念叨著,拿著煤油燈去開門。
江河從外麵走進來,手裡還拎著東西。
“哎呀,還有肉啊。”於桃花兩眼放光地看著兒子手裡的肉,“這麼大一塊?你哪來的肉票。”
她記得家裡的肉票早就沒了,這年頭想吃上一口肉不容易。
江河將肉遞給母親,解釋道:“新認識的朋友在肉聯廠上班,不用票,用錢就能買到。”
於桃花頓時滿麵笑意,兒子以前結交的都是吃喝玩樂的狐朋狗友,現在結交的都是工作好、地位高的,還懂得往家裡拿東西,真是太難得。
以前兒子也往家裡拿過東西,一隻雞腿或者半隻豬蹄啥的。但她一看到就想哭,那肯定是兒子偷的,她要是吃了豈不就等同於銷贓?
現在她半點都不懷疑這些東西的來路,她兒子可是神醫,能乾得很!用得著偷嗎?
“大河,你吃飯了嗎?媽給你下個麵條,再臥個雞蛋。”
於桃花心裡美滋滋的,如今兒子三天兩頭拿好東西回家,她現在煮飯比以前舍得,以前煮的紅薯飯基本隻見紅薯不見米的。
江河詫異地問:“媽,這麵我特意給您買的,您沒吃完?”
“哪能天天吃,麵條可是精貴的糧食。”於桃花歎氣,兒子就是不知人間疾苦。
自己舍不得吃,對兒子就這麼大方?
江河的心變得十分柔軟,原主死的時候除了對夏青禾念念不忘,最後悔的就是曾經對母親不夠好。
於桃花拿出菜刀,將肉砍成兩半,一邊嘮叨著:“大河啊,明天你去青禾家,將這肉送過去,你一進城就是兩天,都不見人影。我和你說,你和青禾已經定親,要多走動走動感情才會好。”
江河聽得莞爾,他媽的思想還挺開明的。
於桃花拿出鹽搓在肉上麵,這天開始熱了,放一晚怕是有味,得處理過才行。
“媽,現在青禾家的人肯定還沒睡呢,我將肉拿過去……”
“拿什麼拿!”於桃花沒好氣的瞪他,“誰看得見?明天拿過去的時候,記得走人多的地方。”她要讓所有人知道,她家江河可是很能乾的,配得上夏大隊長家。
江河頓時噴了,他媽可真愛麵子。
“你彆以為是媽愛麵子。”於桃花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將道理揉碎給兒子講這些生活的大智慧,“你送肉上門也是給夏家麵子,你這是向大家表示你看重青禾,這也是青禾的體麵。”
江河若有所思,他總算是知道為何原主是二流子卻一直沒被村民舉報的原因,除去爺爺的身份,還有部分原因是他這個充滿小人物精明的母親。
第二天,江河起了個大早。
他跟著於桃花下田乾活,農忙剛過,地裡的活並不多,大概從早上六點半到十點活兒就乾完。
看到江河竟然主動幫忙乾活,紅雲村的村民十分驚訝,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
三姑六婆們湊一起說:“果然是男人這一結婚就變得成熟。”
“正是,你看江河現在乾活可認真了,以前都是得過且過。”
“再怎麼認真活兒也乾得不咋樣。”一個婦女撇著嘴說,“你看他這效率和那些知青差不多。”
這時,一個婦女湊到李紅梅那兒,一臉不懷好意。
“我說紅梅,要不你再考慮考慮?看江河那樣子,可不是會乾活的,像隔壁村的張狗剩就能乾多了,一大早乾的活絕對是江河的兩倍,誰嫁他都是享福的命。”
李紅梅斜乜她一眼,冷嘲熱諷:“你這麼喜歡那張狗剩就再等兩年,我記得你那小女兒過兩年也到結婚的年紀,嫁給張狗剩正好。”
“張狗剩那長相怎麼配得上我女兒?!”那婦女先是一怒,發現李紅梅朝自己冷笑,隨即訕訕地說,“我就隨口一說,沒彆的意思啊。”
李紅梅哼了一聲,你女兒是天仙不成?張狗剩配不上你女兒,難道就配得上她家的青禾?要知道她家青禾可是紅雲村的村花,最漂亮的姑娘。
江河不知道彆人藐視他的能力,暗暗扶著腰叫苦。
下田乾活實在是太累,原主之前下田乾活老是劃水,不然就是找理由偷溜,像現在這樣的強度可要了他的老命。
“現在還算輕鬆的。”於桃花感歎,“之前下秧的時候才累,不過最累的是搶收的時候。媽記得是十年前吧,搶收時天公不作美,雨水下了好幾天,咱們全村人都出動,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你金大叔家的嬸嬸,還有方大伯家的奶奶都活活累死在田梗上。”
江河沒有說話,這年頭的糧食產量不高,能吃飽的沒幾個,營養不足再加上過度透支身體,活活累死的人每年都有,大家都見怪不怪。
他低頭看著如綠毯子一樣延綿到天邊的田,心中暗忖:我來這個年代,我能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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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桃花切了點豬肉絲和蒜苗爆炒,那香味讓江河直咽口水。
乾了一上午的活,他是真的餓了。
家家戶戶的糧食都是數著吃的,不是摻著野菜就是摻著紅薯,白米飯是大過年才吃上一頓半頓,所以一天三餐想都彆想,城裡人才有資格這麼奢侈。
江河早上六點就醒來,餓著肚子乾了幾個小時的農活,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他利落地洗完青菜後,又到灶膛前幫忙看火。
吃飯的時候,於桃花將肉全都撥過來,自己吃蒜苗。
肉絲雖然少,但裡麵的油也炒出來,蒜苗沾上肉香味,彆提多香了。
江河將母親特意撥過來的肉絲挾了一大筷子放到她碗裡,並說道:“媽,我昨天和朱一刀——就是肉聯廠的新朋友去吃了頓紅燒肉,肚子裡都是油水,想吃點清淡的,您多吃點肉。”
於桃花雖然窩心,卻更心疼兒子,笑著說:“媽吃蒜苗就成,要不留晚上給你當晚餐?”
留點肉絲再加點蒜苗炒炒,又是一碟美味。
江河總算知道原身是怎樣變成二流子的,他堅定地阻止於桃花的動作:“媽,不準留!下回我再從城裡帶肉回來。”
於桃花終於不再省著,吃下兒子夾來的肉,覺得比平時的更香,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
吃得差不多時,江河放下筷子。
“媽,我去給夏家送肉。”想到昨晚母親的話,他又補充說,“現在村裡人吃完飯都出去聊會天,保證人多。”
“大河等等。”於桃花跟著放下碗,叫住兒子,臉上有難色。“我想了想,你最近經常進城,那自行車的用處大,你看能不能跟夏家提提,縫紉機就留在夏家,這自行車你先去要回來使使?不然回回都走路實在太累……”
反正她手笨,縫紉機在家也用不上,隻會更加證明她笨手笨腳。
說到這裡,於桃花的聲音越來越小,“雖說夏家疼女兒,可聘禮人家留下一兩件也說得過去,你看你那自行車說是給青禾的,我昨天看到大隊長騎到城裡……”
她兒子都沒得騎,隻能走路呢。
江河拒絕母親的提議,“媽,這丟人的事我可乾不出來!你放心,過些時日我還能弄輛自行車回來。”
“啥?”於桃花愣住,“你哪來的票?”
“不用票,我自己造一輛。”
於桃花的表情仿佛像看到豬在天上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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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拿毛巾擦擦嘴巴,拎著近兩斤的肉招搖過市地朝夏家走去。
沿途看到的人都吸溜著口水,好大一塊肉啊!
馬上有人熱情地問:“大河,這是給夏家送過去的?”
江河露出浪子回頭的羞澀笑容,“對,昨天難得買到一塊五花肉。”
村民們露出羨慕嫉妒的神情,肉票肯定是大領導給的。
“怎麼不買大肥肉?”一個心生不平的婦女挑撥道,“這上嶽母家至少得大肥肉吧。”
江河的頭馬上垂下來,有些沮喪,“大肥肉不好買。”
李紅梅已經走出門口,聽到這不懷好意的話,當下叉腰罵起來:“羅翠花,上次你未來女婿過來又送了啥?我記得起來了,是五個雞蛋吧,他怎麼不送大肥肉?再說了,五花肉正好,咱們青禾最愛吃五花肉。”
羅翠花不敢回嘴,李紅梅的伶牙俐齒全紅雲生產大隊都知道,關鍵是她說話不帶臟字,又噎得你沒法反駁。
李紅梅拿過準女婿送來的五花肉,朝看熱鬨的人揚了揚,引起一片吸溜聲後才心滿意足的扯著江河進門。
江河恍然大悟,還是他媽有眼力見,看丈母娘這會多開心啊。
屋子裡,夏青禾正在折騰縫紉機。
夏二嫂神色複雜,“還好這是縫紉機,要是針,你手上也不知多少個口子。”
“二嫂,我覺得縫紉機和我犯衝。”夏青禾麵有難色,“我擔心再跟它相處下去,不是它壞就是我瘋。”
夏二嫂隻能歎氣,原來小姑子真是個手殘。
一群蘿卜頭們歡快地衝進來,“姑姑,姑丈來了,給我們家送肉,還給我們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