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婷冥思苦想要送賀東川什麼禮物時,賀焱帶回來個好消息。
軍區小學準備在兒童節當天舉辦一場聯歡會,邀請家長和部隊領導作為觀眾參加,表演者則是孩子們,他們每個班要出兩個節目。
賀焱所在的一年級一班,定下的兩個節目分彆是獨舞和合唱。
跳獨舞的是一名叫馮儷的女生,她媽媽隨軍前是市文工團的,隨軍後雖然沒能從事原工作,但舞到功底還在。馮儷四歲就跟著媽媽學跳舞,至今三年,雖然這年頭沒地方去考級,但她功底不差,獨立完成一支難度不低舞蹈對她來說不難。
和跳舞相比,合唱選人的要求低不少,主要看兩點,一長得好看,一張得開嘴。
都說跳舞是三分天賦七分汗水,天賦再好,長時間不練身體也要僵硬。唱歌則不同,天賦占比更大,嗓子好不好,很多時候能決定一切。
當然,這隻是小學聯歡會,對孩子們的嗓子要求沒那麼高,基本聲音清亮,能唱上去且嗓音不那麼突兀就行。
又因為合唱是站樁式唱歌,所以老師挑人時會有那麼點看臉。
於是,聲音清亮且能唱上去的賀焱順理成章地被選入了合唱團,並且因為長得好看,成為了站在中間的領唱員。
小家夥很得意,尾巴都要翹起來了,卻偏要裝出我對唱歌沒興趣,老師讓我去我才去的模樣。
看得蘇婷忍不住伸手重重揉了揉他的頭發,笑著說:“行了,趕緊吃飯吧大歌唱家!”
賀焱哦了聲,悶頭扒兩口飯,想起件非常重要的事,邊吃東西邊問:“你們那天會來看我唱歌嗎?”
因為嘴巴裡有東西,他聲音有點含糊,但蘇婷和賀東川都聽懂了。
蘇婷一口答應下來,賀東川則說:“六一是周幾?”
“不知道。”蘇婷起身走到鬥櫃前,伸手去翻牆上的掛曆,迅速翻到六一那一頁,扭頭說,“是周六。”
因為部隊規定放假時營裡也要有一名領導在,所以賀東川每月都有一個周日輪值,休息相應會調整到周六。
至於具體哪個周六休息,則要看排班,不過排班不完全定死,他們幾個營領導之間可以互相調整。
這才月中,排班還沒出來,賀東川說:“我月底看看,沒問題就去。”
賀焱就當老爸答應了,說:“你們一定要來哦,不然我會非常、非常傷心的!”這可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登台表演呢。
賀東川唇角微抽:“我儘量。”
……
“賀營長蘇同誌你們又去市裡玩啊?”
說好要買禮物,周日當天吃過早飯,蘇婷和賀東川就帶著賀焱準備搭船去市裡。
出家屬院這一路,不停有人出聲跟他們打招呼,並詢問他們是不是去市裡玩,得到肯定答複後,要麼羨慕,要麼嘖嘖兩聲,說他們日子過得瀟灑。
這些人口中的瀟灑可不是什麼褒義詞,嘴上這麼說,心裡八成想他們隔三差五去市裡玩,太不會過日子。
但蘇婷這人吧,耳朵自帶過濾係統,彆人誇她,她照單全收,損她,她挑著聽。
就像現在,她似乎完全沒聽出來這些人話裡的深層意思,笑眯眯地附和說:“還好啦,主要是老賀願意陪我們。”
以上是對著女人說的,如果陰陽怪氣的是男人,她就再加上一句:“難道你從來不陪老婆孩子出去玩?”說完再麵露嫌棄地嘖嘖兩聲。
於是想找他們不痛快的,要麼被炫一臉,要麼被嫌棄得懷疑人生。
看到他們不高興,蘇婷心情就愉快了,在家屬院裡還克製著,出去後看路上人少了,就不再控製表情,哈哈笑著問:“你剛才看到他們的表情沒有?是不是很搞笑?”
賀東川翹著唇角所:“嗯。”
“哼哼,還想對我指指點點,看我不氣死他們!”蘇婷嘀咕完想起那些人的身份,又有點後悔,“我剛才是不是說得太過了?會不會得罪人?他們以後不會找你麻煩吧?”
賀東川倒是很淡定:“你又沒說什麼,他們不至於那麼小氣,而且本來就是他們先找事。”
聽他這麼說,蘇婷放心了,繞到賀東川另一邊逗賀焱,母子倆跑著跳著往前走。
出了家屬區範圍,路上的人漸漸增多,有從軍營方向走來的軍人,也有從周邊大隊出來的社員,還有和他們一樣住家屬院的軍嫂孩子。
他們有的是放假出去玩,也有要去市裡辦事或者走親戚的,前者基本空著手,後者則大包小包。
坐上輪渡後,蘇婷和一名軍嫂坐到了一起,賀東川坐她旁邊,再過去是賀焱和軍嫂的兩個孩子,正跪坐在凳子上,雙手扒著圍欄看海。
因為順路,到市裡出碼頭後,兩家還是一起行動,到郵電局才分開,軍嫂去寄信,他們則去給賀東川家裡打電話。
打完電話,三人直奔百貨大樓。
進到百貨大樓後,他們的速度卻慢了下來,賀焱還沒想好要什麼玩具,蘇婷也一樣沒想好要送給賀東川什麼禮物。
這年代能選的禮物實在有限,更不用說賀東川還是名軍人。
他身上穿的,軍裝外套、褲子、皮鞋、皮帶以及帽子,都是部隊發的,襯衣倒是要自己找人做,但用的也是軍用布票,這個部隊會按季度發放。
算下來,他渾身上下完全需要自己買的,也就背心和內、褲。
嗯,其實送內、褲是個好想法,反正他們是夫妻,能送的禮物可以說百無禁忌,而且選擇這種貼身衣物當成禮物,也夠特彆和親密,她覺得賀東川會高興。
問題在於內、褲太私密,容易讓人想歪。
兩人同房前,蘇婷一直覺得賀東川正經嚴肅,很禁欲,偶爾想歪了都覺得是她六根不淨。
現在蘇婷對他有了新的認知,什麼正經禁欲,都是裝出來唬人的,上了床還是滿腦子顏色廢料,他還滿肚子壞水,就算知道她沒彆的意思,說不定也會逗她。
搞不過搞不過。
於是用內、褲當禮物的這念頭就被蘇婷壓了下去,打算實在想不到禮物再說。
可不送貼身衣物,就沒什麼可送的了,後世送男友丈夫能選的禮物,除了衣服鞋子也就哪幾種,項鏈手表打火機。
這年頭除了大城市,基本沒什麼賣首飾的地方,但就算是大城市,金鋪銀鋪也長期處於關門狀態,所以這時候的人也不怎麼戴首飾,項鏈基本能被PASS掉。
手表倒是行,但這玩意一要票,一她稿費不夠,三賀東川有,也被PASS掉。
打火機就更不用說了,這時候窮苦地區燒火還在用火折子,城市裡用的則是火柴,打火機?那是什麼?
既然沒頭緒,就隻能慢慢逛了。
一樓門口逛到最裡麵,想要的東西沒看到,吃的倒是買了不少,瓜果點心雞蛋糕,蘇婷還買了袋大白兔奶糖。
大白兔奶糖可以說是從現在火到了五十年後的品牌,連包裝用的糖紙都沒太大變化,看得蘇婷一陣感慨,當即掏錢和票買了袋。
買到奶糖,蘇婷直接給賀焱和賀東川每人分了顆。
賀東川不要,他不太愛吃糖。
蘇婷聽後也不多勸,直接剝了糖紙,拿著糖果往他嘴裡送:“吃不吃?”
賀東川沒說話,轉頭往兩邊看了眼。
順著他的動作,蘇婷想起來上次在榕市公園的事,默默準備收回奶糖。但她收手的速度比不上賀東川低頭的速度,轉眼間,奶糖被他含進嘴裡。
蘇婷垂下手後不自覺地搓了搓手指,總感覺他唇舌的氣息仍留在那裡,嘴上卻低聲說:“這是在外麵。”
賀東川感受著口腔裡甜滋滋的奶香味,說道:“我剛才看了,沒人看我們。”
蘇婷:“……”
她還以為賀東川往兩邊看是為了提醒她,原來是為了這個,輕輕嗯了聲,又掏出顆奶糖剝掉糖紙,塞進自己嘴裡。
奶糖還沒吃完,賀焱就選定了要買的玩具——一輛滑板車。
當然,在這個年代,它還不叫滑板車,而叫兒童車,龍頭和可以踩的板子都是木頭做的,下麵安裝有三個滑輪,前麵一個,後麵兩個。
蘇婷很驚奇,她一直以為滑板車是兩千年後的兒童玩具,至少她小時候沒見過,沒想到七十年代也能看到。
但她轉念一想,國人其實一直都很聰明,這年代玩具少不是因為想不到,而是市場沒開發以及技術所限。
就像後世常見的塑料製品,在這個年代,塑料製品因為技術限製,產量提不上來,所以仍處於限量購買階段。
而這種情形,至少要等到改開後才會有所改善。
話說回來,滑板車在這時候是比較新奇的玩具,用料彆的都好說,隻看那三個滑輪就知道不會便宜。
問價後也的確如此,最小的滑板車都要三十六塊,適合賀
焱這個身高玩的,要再貴一十,五十六塊。
比在家屬院附近上班的那些軍嫂,兩個月的工資還多。
如果不是出版社稿費給得大方,且早早放話說除了彈弓這類危險玩具,賀焱想要什麼都行,蘇婷真不一定會給他買這麼貴的滑板車。
但她現在不是有錢嘛,花錢買開心,蘇婷覺得值得,所以無視賀東川的反對意見,買下了這輛滑板車。
賀焱很喜歡這輛車,都不願意讓老爸幫忙拿,踩上去就走,看得蘇婷不得不大聲說:“你要是撞到櫃台,或者摔跤,我就沒收你這輛車聽到沒有!”
踩著滑板車跑遠的賀焱大聲說:“知——道——啦!”
買完賀焱的玩具還沒完,送賀東川的禮物還沒買到,蘇婷隻能帶著他們爺倆繼續逛下去。
逛了半個多小時,蘇婷一無所獲,眉毛皺得緊緊的,很愁。
賀東川見了主動說:“想不到買什麼也沒事,按我們之前說的來就行。”
蘇婷假笑兩聲,美得你!繼續逛。
逛到賣學習用品的櫃台,蘇婷突然有了主意,問:“你平時寫字嗎?”
“要給我買筆?”賀東川多聰明的人,一下子就猜到了,說道,“我有鋼筆。”
蘇婷問:“誰給你買的?”
“自己。”
蘇婷理直氣壯問:“你自己買的鋼筆,有我給你買的意義重大嗎?而且這支鋼筆還是我用人生中的第一筆稿費,不,第一筆獨自掙的錢給你買的!”
賀東川聽出她這是要不講道理了,但他不得不接受她的不講道理,因為這是個送命題,答不好未來半個月都得睡地板的那種。
雖然他們家地方小,主臥地板睡不下,但次臥還有張床。
賀東川說:“當然沒有,你送我的鋼筆意義更重。”
蘇婷很滿意他的態度,笑著問:“那這份禮物你滿不滿意?”
“滿意。”
“那就好。”
蘇婷抬起下巴,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到櫃台前,心裡滿是大獲全勝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