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倆是已婚夫妻,我為什麼要注意,而且你沒發現嗎,有很多年輕人在這裡學滑冰。”賀東川說著突然低頭,“到左腳了。”
伴隨著話音,賀東川右腳後移,蘇婷被拉著往前滑一大步。
因為毫無準備,蘇婷身體控製不住往前撲去,直接被賀東川抱了個滿懷。
“你——”
蘇婷才剛開口,就見賀東川眉眼飛揚道:“因為滑冰這種運動,再有天分的人,學習過程中都免不了摔跤,而且學習的時候,牽手摟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治安隊來了看到也不會說什麼,所以有些年輕人談了對象,到冬天就愛帶著對象來什刹海,滑滑冰,摸摸手,感情進展肯定飛速。”
賀東川邊說,邊往後麵退,蘇婷被他帶著,不得不努力往前滑。
得虧她旱冰滑得還行,身體也算靈活,跟上賀東川動作之餘,才能控製著身體,不顯得張牙舞爪。
保住顏麵之餘,她還有精力跟賀東川算賬:“說的頭頭是道,賀同誌,你很有經驗啊,老實交代,你帶幾個女同誌來滑過冰?”
“沒有。”賀東川毫不猶豫。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啊。”
賀東川說:“真沒有,我十六歲就上軍校了,當兵前幾年一直在特種部隊,任務重,假期少,家都回的少。”
十八、九歲的賀東川,正值意氣風發的年紀,說句沒良心的話,那時候他做事,很少顧及到家裡人的想法。
所以軍校畢業後,他沒有聽從父母的意見,去相對安穩的中部戰區,而是去了條件艱苦的西南,選擇了任務最重的部隊。
那時候每次出任務,領導都會讓他們提前寫遺言,彆人都是長篇大論,他卻隻有短短幾句話。
剛和周媛結婚那會,他們就因為他的工作發生過爭吵。
當時他請了二十多天假,按照計劃,領完證還能在家待十來天。但領證不到一周,他就收到通知,臨時有緊急任務,需要他立刻歸隊。
周媛接受不了,不許他去,兩人因此不歡而散。
懷上賀焱後,兩人通話時,她更直白地跟他提了未來的打算,她需要安全感,希望他能離開特種部隊,但他不願意,他從不懼怕以身報國。
年輕的時候,誰都有傲氣,誰也不肯低頭,於是兩人之間關係越來越僵,等到周父去世,他們的婚姻也隨之崩盤。
他和周媛之間,相處的時間太短暫,都沒怎麼約過會,自然沒來過什刹海。
但他不可能跟蘇婷賭咒發誓,說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有過一段婚姻,有了一個孩子,怎麼會是什麼都沒有。
蘇婷並不太願意跟賀東川深聊他前一段婚姻,因為一旦聊了,很難把握好其
中的度。
表現得太平淡,顯得她不在乎,可表現得太在乎,又顯得她這人很小氣。人生難有十全十美,當她決定和賀東川過一輩子,她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因此,蘇婷沒問他在特種部隊時回家怎麼少,隻笑著問:“寒暑假呢?”
“暑假什刹海沒結冰,寒假,那麼點時間也不夠我談對象不是,”賀東川微微低頭,笑看著蘇婷說,“畢竟不是每個姑娘,都有賴上我的魄力。”
知道賀東川指的是被設計結婚的事,蘇婷啐道:“我那時候是眼神不好,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反正乾那事的是原身,她自黑起來毫無壓力。
“也行,畢竟這世上不是每個姑娘都有眼神不好的時候。”賀東川自黑起來同樣毫無壓力。
自黑完又迅速將話題繞回滑冰本身:“加速可以嗎?”
“加速!”蘇婷立刻瞪大眼睛,她才剛滑出感覺!
賀東川卻沒給她太多反應的時間,把她的驚訝當成讚同,提高速度向後滑去。
重力之下,蘇婷再次往前撲去,並再次被賀東川抱個滿懷,一手握住她的手肘,一手扶著她的腰幫她保持平衡。
彆說,冰場真是個好地方。
要是在外麵,就他們這姿勢,彆說治安隊,路上碰到的老大爺老大娘都要上前製止。但在冰場裡,飛馳而過的大爺大媽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們,說不定早就見怪不怪了。
隻有等得不耐煩滑出去,又滑回來的賀焱,“略略略”地用張開五指的雙手捂住眼睛。
結果因為太得意忘形,沒注意看前麵,跟個小心翼翼滑過來,明明看到他,卻因為不熟練而躲不開的半大孩子撞到了一起,紛紛摔了個屁股墩。
聽到賀焱的叫喚,蘇婷連忙轉過頭問:“小焱你怎麼樣?”
因為之前拍著胸脯說過自己很厲害,賀焱很有偶像包袱,本來還在嗷嗷叫喚,聽到媽媽的聲音立刻止住了聲音,坐起來暗搓搓揉著屁股說:“我沒事。”
“你確定?”蘇婷怕賀焱摔出個好歹,讓賀東川過去看看。
賀東川沒動,問:“我去了你怎麼辦?”
“我站在這裡等你啊。”雖然滑出感覺了,但沒有賀東川扶著,她可不敢亂滑。
“你站得穩?”
雖然被懷疑了,但蘇婷並沒有惱怒,因為她自己都不太確定自己能不能站穩,不太有底氣地說:“應該可以吧。”
“那不行,說好了今天不讓你摔跤,萬一你沒站穩摔了,那我不就是沒做到答應你的事?”
沒做到答應她的事,就意味著接下來十幾天要聽她的,他們家本來就是她說了算,唯一不能完全做主的時間基本是晚上,一旦她能做主,第一件事肯定是讓他忍到回平川島。
彆的事聽她的沒問題,但床上的事,萬萬不能退讓。
蘇婷瞪他:“萬一小焱摔壞了怎麼辦?”
“放心吧,小焱從來都不是有苦王肚子裡咽的性格,如果真摔疼了,他現在早哭嚎起來了。”
而且他剛才看得真真的,聽到他媳婦的聲音後,他兒子還知道揉著屁股裝作若無其事。
賀東川覺得,摔了後還知道要麵子,那肯定是帥得不重。
因此,這個虎父,他當的心安理得。
說話間,賀焱已經從冰麵上爬起來了,跟被他撞到的男生道歉,對方看他年紀小,就沒跟他計較,小心翼翼地滑走了。
對方離開後,賀焱也滑動起來,動作流暢,一點都看不出剛才摔了。
而且為了表明剛才摔倒不是自己技藝不精,賀焱很快滑到了爸爸媽媽麵前,解釋說:“我剛才是沒看到,不然我肯定能躲開!”
蘇婷關心問:“你剛才摔得痛不痛,
沒事吧?”
“沒事,一點都不痛!”賀焱擺手,“我要去滑冰了!”說完就踩著冰鞋溜走了,期間回頭看了好幾眼,覺得距離夠遠了,才用手揉屁股。
摔得不重,但是痛啊!
賀焱一走,賀東川就對蘇婷說:“看,我就說他沒事吧。”
蘇婷嘲諷說:“你可真是親爹。”
“必須是親的。”賀東川回答得毫不心虛,繼續教蘇婷滑冰。
在滑冰這件事上,蘇婷還是有點天賦的,不到兩個小時,她就基本掌握了要領,能自己緩慢滑動了。
但賀東川一直沒鬆開她的手,理由也冠冕堂皇:“鬆開手萬一你摔倒,我沒能及時拉住你怎麼辦?”
蘇婷怕摔,想著有他握著手的確能增加安全感,就隨他去了。
滑到中午吃飯時間,三人也沒回去,在周邊找了家小館子吃中飯,休整過後下午繼續滑。按賀東川的說法,難得來一次,不玩痛快回去太虧。
賀焱也正在勁頭上,連連點頭附和,蘇婷沒辦法,隻好舍命陪君子。
但這一天玩得的確痛快,上午她隻是個初學者,還有所收斂,到下午就敞開了心懷,跑起來莽得連賀東川都拉不住她,有兩次要不是他衝得快墊在下麵,她肯定得跟冰麵親密接觸。
第二次摔倒的時候,賀東川聽到有哢嚓的聲音,順著看過去,見到一個中年男人,穿著冰鞋站在不遠處,舉著相機衝他們拍著。
職業原因,賀東川對這些比較敏感,將蘇婷扶起來後,就拉著蘇婷滑了過去,問道:“你剛才是不是在拍我們?”
“我看你們挺有趣,就多拍了幾張。”對方見賀東川皺眉,解釋道,“是這樣的,我是首都晚報的記者,最近報社裡想做一期什刹海冰場的專題,所以安排我來冰場采訪,請問你們有時間嗎?”
賀東川婉拒道:“抱歉,因為工作原因,我可能不方便出現在你們報紙上。”
這年頭穿軍大衣來滑冰的人很多,但有個說法,基本上穿軍大衣來滑冰的,都不是軍人,紀律原因,真正的軍人來滑冰,反而會穿便裝。[1]
賀東川今天穿的就是便裝,裡麵是深色毛衣,外麵是灰色厚呢大衣,能看得出家境不錯,但看不出來職業。
不過他氣質在,對方沒有懷疑他說的話,笑道:“沒關係,如果你們不想上報,你們的照片我可以不洗,或者你們給我留個地址,照片洗出來後我寄給你們。”
賀東川有些意動,結婚到現在,他和蘇婷都沒有一張合照。
雖然說好了過兩天去照相館照全家福,到時候他們可以兩個人合照一張,但室內和室外的照片不一樣。
而且這是他們第一次來滑冰,很有紀念意義,如果能留下一張照片也不錯。
這麼想著,賀東川問:“我能看看你的工作證嗎?”
“可以。”中年男人痛快掏出工作證遞給賀東川。
賀東川仔細地檢查過工作證,確認沒問題,將其還給對方問道:“請問照片多久能洗出來?我怎麼找你拿。”
“我回去加班加點,這兩天就能洗出來,你給我留個地址,洗出來後我直接給你們寄過去,或者你給我留個電話,照片洗出來了我聯係你,我們再約地方拿照片也行。”
賀東川沉思片刻問:“你給我留個單位電話吧,過兩天我打電話到你單位聯係你。”
打電話需要人工轉接,所以留電話的話,相關信息也要給對方,而他不可能將家裡電話給一個陌生人。
考慮到對方可能跟他抱有同樣的想法,所以他要的也是對方單位電話,報社這種單位,電話都是公開的,給了也沒關係。
看出他的謹慎,對方沉默片刻,拿出筆記本,寫下報社電話和
名字遞給賀東川,說道:“那我們過幾天再聯係。”
“行。”
……
兩天後,賀東川聯係對方,約定地點拿照片。
照片共有兩張,一張拍到的是他們牽手衝刺的畫麵,兩人都曲著腿,弓著背,一個笑容燦爛,一個眉眼飛揚。
另一張照片捕捉到的是他們倒下的瞬間,他仰麵躺在冰麵上,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護著她的頭,而她趴在他胸口,嘴巴大張著,如果有聲音,她喊出來的肯定是:“啊——”
照片拍得很好看,景美人更美,而且隻有巴掌大,很適合放在錢夾裡。
雖然賀東川沒有錢夾,但這個念頭冒出來,他就動了買個錢夾的念頭。而他後來也的確買了錢夾,將他們倒下的照片放進了錢夾裡。
錢夾不耐用,兩三年總要換一次,但哪怕後來機緣巧合,他們聯係報社拿到了底片,洗出了尺寸更大,清晰度更高的照片,他錢夾裡的照片也沒有見過。
當然,那都是後話,如今賀東川拿著照片,怎麼看都覺得不夠,跟人道歉時眉眼不自覺染上笑意,並提出按市價付錢。
但對方不肯收,說他用的是報社的相機和底片,自己沒花錢,好在賀東川早有準備,來之前就去供銷社買了點餅乾點心,加起來夠照相費用,硬塞給了對方。
這次對方沒拗過賀東川,最終提著東西離開。
回到家後,賀東川第一時間跟大家分享了照片,大人們都很滿意,有誇蘇婷好看的,也有說攝影師技術好的。
隻有賀焱,在舉著兩張照片看了大半天也沒找到自己後,憤怒地控訴道:“你們照相居然不帶我!”
明明他也去滑冰了!
賀東川毫不心虛:“照片又不是我們找人幫忙拍的,是彆人先拍了我們,我們再找他要的照片,至於照片裡為什麼沒有你,這還用想嗎?他是報社派來的,肯定要拍最好看,最上鏡的人是吧?”
賀焱:“……”:,,.